豪冁/踅冁/黪罹/卮罹(13)
虽然即墨非庸得罪她远未至血海深仇这般严重,但总是有些蒜皮之仇。既有仇隙,何敢历险?
果然,即墨飒风脸色变了又变,一变再变,五味杂陈的变了几变,最后混淆了三分惊愕,三分迷惘,三分怀疑,以及一分愤怒:“阿爹这些年窝病在床,半身不遂,一身神功尽皆毁于一旦,难道与你有关?”
“这你倒真折煞本宫了,我可没那能耐伤你老子至斯。怎么,西凤鳞没同你说明缘由?”
“阿娘只道阿爹当年受八面地狱尊皇百里居风暗袭,一掌震碎奇经八脉,这才一病不起,经年瘫痪。”即墨飒风蹙眉,他阿爹的武学造诣曾是江湖武林中广众公认的第一人,母亲的确是说他与对手搏斗时失察,遭百里居风偷袭,但中间的种种细节过程以及来龙去脉,却没与他阐明。
至于复仇,他学艺有成时也同母亲提议,意气风发的说要率领门徒直捣黄龙,一举将八面地狱夷为平地,一雪前耻,洗涤阿爹沦为残废之辱,但八面地狱势力普及五湖,遍布四海,黑势邪道一派几乎参半均属其麾下门徒,仅凭大琰圣海区区万羽,实难抗衡,若响召旁得三教九流相助,又要大动干戈,一不小心全山灭门,那就得不偿失了。
利弊权衡之下,到底选择了忍气吞声,这一忍便忍了近十年,忍到如今。而八面地狱那方,不知为何,近年来也销声匿迹,不再于江湖中兴风作浪。从前一门心思要将名门正派倾巢歼灭的勃勃野心并未得到实践,便已远退中原,安营西域。
当然,关于八面地狱的传闻,他亦只听过传闻罢了。当年黑派崛起,邪道猖獗的时期,他还是个总角少年,无法亲眼见证彼时的鼎盛与辉煌。
“嗯,你该信任你阿娘才是,令尊遭殃之故着实与本宫无关。”林雾将玫瑰举在鼻间,嗅享其馥:“至于碾廑,呵呵,她是死是活全由我一手操纵。要我放人,需拿同等代价来赎。”
第6章 第五章掬夜秘辛
即墨飒风半晌无语,不过放个人而已,举手之劳,同等代价无非是道声谢寒暄几句便了。何况碾廑并未开罪与她,无缘无故动圣海中人,他没大张旗鼓兴师问罪已是给足面子。但按她的意思臆想,莫非定要撕破脸不可?
“宫主此话当真?您可是需要小可提醒一遍,您私下拘留之人乃我大琰圣海日后……”
“日后的掌门夫人!”林雾漫不经心抢了话头,没拿正眼觑他。“可那又怎样?我婧姬要克扣什么人,从来百无禁忌。莫说令尊如今已是个残废,即便十年前他正值壮年,本宫也未必忌惮于他。诚然,碾廑并无开罪我之处,但我偏生要擒她,你能奈我何?”
即墨飒风暴跳,再无风度,嚎了起来:“若是男人贪色,强抢民女倒也说得过去,你一个正儿八经的女人,擒人家姑娘是何道理?”
“我白月薰宫捕人,何须什么道理?”霸气侧漏。
“你……!”给她这么不可理喻的一激一怼,即墨飒风顺理成章的语塞了。他觉得胸腔憋得厉害,透不过气也似,赶紧从腰间系带上摘下傍身的酒葫芦,偏头咕嘟咕嘟灌了三口。边砸吧着嘴以袖拭唇边摇头感慨:“无理由兮,无厘头兮,世上怎地会有如此强凶的女人!”
室内万籁俱寂。
即墨飒风被这股突兀的安静刺了一针,按理说自己这两句话已铁定冒犯了对方,相处了个把时辰,大约摸索出婧姬冷漠、犀利、睚眦、以及蛮不讲理的脾性。意料之中,她应当场发作才是,怎地忽然恬淡下来了?
困顿中,慢悠悠的抬眼打量。这一瞅不要紧,却骇了一跳,惊呼出声。
婧姬犹如泥塑木雕般半歪在晶钻菡萏王座上,掌心热气氤氲,是内力被凝成了实质。手中的中徘徊之花颤巍巍的抖起花瓣,受不住内力摧残,霎时片片零落,飘飘荡荡坠下殿底玉砖。花谢时嫣红鲜艳,落地时枯黄萎靡,徒留满地尽苍凉。
有咸湿之液弥漫脸颊。
她在哭,在落泪。
她无声悲泣,可悲的是什么,泣的又是什么?是触目伤景,还是闻言伤怀?
即墨飒风有种错觉,那双秋波潋滟的目光,似乎是在凝视自己,可又仿佛看透他的身躯,遥望另一个人,情绪深沉而复杂,讲不清道不明;又或者说,她只是将他当做了影子,一个镜花水月的幻影,在幻影之后,是另一个人?
岁月风驰电掣,工夫追星逐月。
即墨飒风捧着酒葫芦掐指一算,他在白月薰宫不偏不倚,已庸中的吃了半月闲饭。这半月以来,除了吃喝拉撒睡,便是睡撒拉喝吃,偶尔来了兴致,便跑去笼婵殿背庭的琼芸苑籞吐纳练剑。但修习内功这桩艺术,需讲究返璞归一平心静气,而他终日混迹在一群女人堆中,委实无法静下心来,前几次因强行入定,险遭走火入魔之祸。虽距事发当日已过去许久,仍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