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幸(8)

作者:吾七哉

张瑞书皱眉欲言又止,看了看傅其章的神色,思虑片刻还是开口,放低声音道:“书文院属成王一派。”

成王与太子分庭抗礼,如此莫非是想抢占先机,意图将傅其章划在自己一边。可是这么看,沈置中庸并不是最佳人选,杨逾揉着玉貔貅不动声色地思考。

“今后只看沈置如何了。”张瑞书与他想到一处去。

现下沈置是个掌令,可难保不是成王想徐徐推进。先嫁其女,后升官职接管书文院。

届时沈置一表明立场,傅其章不用做什么,在外人眼中就已经是成王一派了。

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傅其章不想去琢磨,也不甚担心,徒留两个局外人冥思苦想。

他对朝中派别一向不在乎,什么阴谋阳谋到他这里,都是撞上了一堵墙,这会儿也不想去费神:“随他们去设计吧。”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你不对沈家姑娘一见钟情吗?”杨逾早知道跟他说这些个事儿就是对牛弹琴,还不如说说沈郁茹实在。

还有就是说点好听的,先让傅其章这个倔性子顺过来。别回头得罪了皇帝,又被成王咬死,落得个腹背受敌的下场。

况且当时傅其章对沈郁茹有意之后,他就让张瑞书去书文院差了卷宗。沈家姑娘久居□□,背景干净,比宫里那些皇亲贵女好了太多。

提起沈家姑娘,傅其章的思绪又游走起来。在见过沈郁茹后,他时常出神想起那清澈干脆的声音和眼神。

那样坚定的目光,倒比眼含秋波更令他难以忘怀。

他现在再想来,若是当时抗旨,且不说自己后路如何。那恐怕便又要错过沈郁茹一次,再无转机。

“沈郁茹...”他不知何时很喜欢低声念这个名字,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期待,是再次见面,但却不是以这种方式。

……

傅其章与沈郁茹被赐婚,流言由宫里传遍了大街小巷。因着镇远将军战功赫赫又早有奇闻,有些人甚至不知道二人模样,就说得郎才女貌,天定姻缘。

六月盛夏,从镇远将军府到沈府,沿街酒肆店铺纷纷挑起了红绸,举目不尽。

喜牌开道,接亲的队伍沿路撒下喜钱喜果,一匹匹骏马系着红绸哒哒走过,街头街尾鼓乐不断喜气洋洋。

沈郁茹以为自己出嫁时,不会留恋这个家里的什么。毕竟这个家生她养他,缺独独少了份偏爱她。

可是当她见着父亲沈置青丝间的白发,皱纹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眼尾,眼巴巴地望着。过去那些怨怼似乎顿时又消减了不少,终究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青衣连裳,红纱盖头,她在小丫鬟的搀扶下迈出了府门上了喜轿。

可俯身进轿时,她还是没能忍住泪水,可片刻后又觉得自己心软。

十岁时亲生母亲亡故,与刻薄的继母相处两年。十四岁时,她与弟弟被送去□□老宅。

沈置虽时常送些银两让老妈子照顾,却一年到头也不见几面。

隔着纱,四周朦朦胧胧的看不清,一片晕红。什么天作之合、两厢情愿,能及之人万中无一。何况还是赐婚这种没得选的事情。

其实,在□□茶园里收到那封信的时候,就已经没得选了。

有人用沈置及在军中的弟弟作为威胁,让她嫁入镇远将军府为眼线。

沈置是个什么性子她清楚,这件事同他说了,也抵不了什么大用。弄不好传扬出去,还会害了沈家。

沈郁茹干脆自己扛了下来,她不知道背后主使是谁,只是很快就被接回了京城,赵记还送来了有字条的食盒。

赐婚不过是场交易,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卷入这样的漩涡中,沈家安危也要系于自己一身。

如此一桩桩一件件的回想,直到喜轿在镇远将军府前停下。轿帘被掀开,喧闹声一下子涌入将她的神思唤回。

一只手伸在轿前,阳光刚好落在那修长的手指上。沈郁茹隔着红纱看得朦胧,只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这双手有些粗糙,可以触到几枚茧子,但是却很温暖。脚下是软红毯,由府门口一直铺了进去。

傅其章第一次握这样细嫩的手,怕握重了将人捏疼,又怕没握住不慎滑落,一时间竟掌握不好力度。

二人在众宾道贺中向府内走去,沈郁茹觉出来了手被捏得时松时紧,她悄悄侧头看身旁的人,可是隔着层层红纱,看不真切。

拜了天地,高堂拜的是傅其章父母的牌位。周围虽然热闹,傅其章却只是神色紧张地往自己的新娘看去。

隔着纱什么也看不到,可越是看不到,越是心里不安。

如此便成亲了,他觉得恍惚。

“这一双人儿可是如胶似漆!”喜婆一边搀着沈郁茹一边挥动着红手绢掩住笑意。新妇要回房的,可是新郎却一直出神地紧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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