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幸(296)
杨逾身边一青袍小官突然被拉了去,惊恐的叫声在大殿里回荡,让还镇定的心忽然多了些不安。
任谁看着一条又一条的人命在自己眼前断送,也难能毫无波澜。他往龙椅上的人看了一眼,徐值闭目轻笑,似乎很享受这样残忍的场面。
眼见着禁城军又要手起刀落,杨逾忽得喊了一声:“住手!”
那语气并不像在制止杀人,反而平缓镇静。徐值这才睁开眼睛,撑着头饶有意味地看下来。
杨逾的眼神越发得深邃,也没有太多的表情:“恭迎新帝。”
“你做什么!”张瑞书听得这话,不可理解地看过去。樊相死在成王手里,如弑父之仇,他不肯违背自己心愿。
况且眼下还未继位就如此残忍,之后又当如何暴戾。一向站在太子一边的杨逾,这会儿突然认了这个皇帝,着实令人费解。
龙椅上的徐值忽然往前倾了倾身子,看戏似的往下望着。只难敲的石头开了口,不怕软柿子不跟风。
杨逾并不似旁人一样露出愤恨的神色,他只轻动了嘴唇,以二人可听的声音道:“今日拜他为帝,明日送他归西。”
张瑞书很难想象这样狠的话,是从眼前这个面不改色的人口中说出来的,不由得一时怔住。
现在众人都被禁城军围在这间大殿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倒不如先退一步。
到时候即便是个旁人眼中的背义权臣,他杨逾也要换了这皇位上的人。
殿内的呜咽声渐止,也终归没了惨叫哀嚎,仿佛是特意留着半刻的宁静,给龙椅上的人祭天继位。
今日拥成王为帝,就算是他要在史书上,将薨了的太子写得十恶不赦,将这次残忍的屠戮编得冠冕堂皇,也无计可施。
从来都是胜者,才有话语权。
大殿地上布满了血流,已经跪了一片瑟瑟发抖的官员,杨逾缓缓垂下了目光,轻撩衣摆便要跪拜。
“杨逾!”张瑞书不肯放弃,可面对那一个又一个被杀了的人,却又提不起坚持下去的勇气。
突然,殿外嘈杂起来!纷乱的脚步声伴随着铠甲的声音快速逼近。
一禁城军跃进殿中,急得上气不接下气:“殿下不好了!嘉宁军杀进内宫了!”
徐值腾然站起身来,殿内众人纷纷回头向殿外看去。杨逾与张瑞书更是疑惑,究竟是是谁调动了冀南军。
“是谁!胆敢谋反!”徐值怒吼,眼神忽然锐利得扫视阶下的人,怀疑是这里有人早做了安排。
随着三两禁城军摔进殿内不得动弹,嘉宁军将士跃进门,开了一条路出来。
殿外的打斗声还未止,只有大殿门前这一出的安静地方。众人目不转睛地往外望着,看看是谁踏过纷乱,从这宁静中走来。
沈郁茹一步一步踏上长阶,一身银红的斗篷刺破了周围的枯素,缓缓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她手持着圣旨,将那些兵刃打斗远远地落在了身后。眉目间一如既往的清冷,却早已褪去了最初的柔和。
那身影由远及近,直到跨进殿中。百官眼睁睁的看着,似乎连呼吸也忘记了。
“夫人?”张瑞书惊讶,却没能在这不受阻挡的气势中再说出什么话。
满地的血流,沈郁茹已经能料到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可现下她只似没见到一般,从容穿过那些颤抖的身躯。
“沈郁茹!你要做什么!”徐值见她直奔自己而来,忽然面色阴沉起来。
沈郁茹不理会这样的怒吼,只走到殿前转身,高举手中圣旨:“先帝遗诏,众臣接旨。”
殿中先是传来了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惊恐的喘息也有不可思议的疑惑。
敢这样大肆入宫,必定是有能扳倒成王的底牌。杨逾不做犹豫,即刻跪地听旨。
有个人做了反应,剩下那些六神无主的老官才急忙跟着,或趴或跪得端正了身姿。
徐值在阶上看着那个银红的背影,没有任何动作,只愤懑地睨下来。
沈郁茹觉出了背后刺人的目光,却行云流水地展开了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君初立,恪德治邦。兹告天地、慰宗庙,得承天恩以固国,倚浩福而兴民。”
众人听着,都暗中思索。这应当是皇帝还不知太子薨逝之前写的,不然不会提及新帝。
“然有亲王成王徐值,以权谋私、结党懈职,勾连奸小,构陷良忠。朕念情顾份,免其死罪,即日起贬其位、除其宗谱,着青灯修行。钦此!”
沈郁茹一字一句念后,抬眼往那些听旨的人看,只见人人许多人悄悄左右忽然,明明四处疑声却又没什么人敢大声讲话。
“臣,接旨!”杨逾与张瑞书如获至宝,忙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