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幸(266)
“你莫要含血喷人,见难以脱罪就胡乱攀咬!”徐值没料到她竟敢当众戳破,一时间耳中血脉炸裂似的嗡嗡作响,惊恐十分。
到了这会儿,前来告状的人也没了说话的余地,沈郁茹听着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愈吵愈烈,颇有一番鱼死网破,谁也不得好下场的架势。
朝内外的局势都不安稳,太子也就不打算与城王起干戈,可眼下姜斓这么一闹,反而要起更大的波澜。
“太子殿下,那于信就在正临司里,何不提出来问问到底是谁挟持于他!”成王不在于江南争吵,一展宽袖面向徐佑说得正色。
可惜姜斓还不知此举用意,竟然也颇为赞同地附和:“就是,不如当庭对证!”
本以为成王为保自身清白,必定会阻止太子调查此事。可没成想,现在竟然主动要求与于信当庭对质。
若不是有万全把握于信不会供出自己,想来他也不会有这般底气。
沈郁茹暗做盘算之后,觉得成王定然是已经做好了脱身的准备,便道:“请太子殿下传于信前来对质。”
可傅其章一案。因为牵连到姜斓,皇帝已经不许徐佑插手,这会儿贸然去正临司提人恐怕不妥。
他想着还是要顺理成章些,于是便顾故作犹豫:“可…陛下并未准,本宫有正临司提人之权。”
现在就到了做戏的时候了,只要众人都想查个明白,那太子不过也便是顺从百官之意,不得已调查而已。
殿内寂静无人敢开口,杨逾见状也便先打个头阵,出列道:“陛下病体未愈,还请太子权宜行事。”
杨逾一说话,兵部的自然一众附和,有人道:“眼下昭宁郡主与成王各执一词,又兹事体大不可置之,望殿下权宜行事,提于信前来。”
张瑞书也道还:“请殿下严权宜行事。”
一句权宜行事,即便是太子没得允许,如今也要顺心百官调查此事。
他即刻着人往正临司去提人,没想到皇帝一心要压着的事情,竟成了把姜斓就在京中的法子。
沈郁茹方才起身立到一旁,等着待会儿看看于信能有什么说辞。可还未把人等到,一信兵已然快步入殿。
“见过太子殿下!淮北总将荀业之军报!”那士兵一身轻甲,正呈了信件。阶旁的小内侍连忙下去取了来。
眼下来的军报定然不是什么好事,沈郁茹提着心看着徐佑浏览后蹙起眉,随后听他道:“南族攻势愈加猛烈,嘉宁南路请援。”
寥寥几语,引得殿内一片唏嘘。
“着江北总将荀业之率军驰援。”徐佑直接做了安排,毕竟眼下再不能失了边境。
可自从淮南王一战之后,淮北军除了荀业之便再无得力人手,眼下也不好调配。
他思索片刻,又道:“本宫有意选派良将赴江北,协助荀将军,诸位可有建议。”
大楚朝中本就文盛武衰,往前二十年指着殷渌,这几年是傅其章挑大梁。突然这么一问,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下手。
沈郁茹听得背后传来如蝇蚊般的声音:“要是傅其章活着就好了…”“就是…”
想来现在念起这等好处的人,与当时言辞犀利要将傅其章下大狱的人是同一批,她听得苦涩却又觉着讽刺。
提起心中的痛处,她的神思一下子又跌回了傅其章的一容一笑,不禁鼻眼酸楚。
沉默良久的成王忽然开口:“书文院掌令沈置之子沈子耀,已随靖安将军征战多时,颇有战功,不知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徐值一提沈子耀,沈郁茹即刻警惕地望过去,话至一半,她已经能揣测出背后用意。
如今没了傅其章就没了庇护,那用沈置便能拿捏她姐弟二人。这一番安排,想必是要沈子耀掌了军权再以父亲之命要挟。
况且刚历分离之痛,沈郁茹心有余悸,不敢再把沈子耀推去那险恶的战场,于是道:“殿下,舍弟年幼识浅,恐不足以胜任。”
成王缓缓偏来目光,二人眼神交锋一瞬,又各自收回。
“此事容后再议。”太子觉出了气氛紧绷,想来是不能当庭做出决断,便找了个托词。
见着许多阴狠的手段,沈郁茹实在害怕将沈子耀再卷进来,她甚至自己弟弟没有城府,绝斗不过这些蛇蝎。
好在成王也没了再提此事的机会,小内侍前来通禀,正临司的人已然在门外候着。
于信被架进门的时候,沈郁茹险些没有认出这个形销骨立的人。整个人仿佛痴傻了一般,双腿似乎是无意识地挪动。
深陷的眼窝、脸上瘦得颧骨凸起,那空空荡荡的衣服挂在身上,同他的眼神一样无依无靠。
一身红袍的人人扔在地上,来去间只像太子行了个礼,其余的并未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