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幸(219)
自从沈郁茹离开府里之后,房间便像是冷了下来一般,只剩了冰冰凉凉的壳子。即便是日日往屋里送餐,也不觉着有多少暖意。
傅其章静坐在书案后,那张和离书便被平整地铺在案上。他觉着这件房子里,哪哪都没有这一张纸的容身之地,放在何处都不合适。
虽然知晓和离背后另有蹊跷,可他还是害怕,怕若不能揭破真相,便真会一直如此。
桌上还摆着沈郁茹爱看的书,他睹物思人伸手去轻轻翻了翻,或许这纸页间都有着她的气息。
忽然,书间夹着的一张纸吸引了傅其章的目光。他将纸张抽出轻轻展开,只看了几个字便心头一热。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正是之前他最喜欢的那首诗,可再仔细看,这张纸崭新,连字迹也精细了不少,竟然是新写的一张。
最惹眼的,是一旁写了“赠元十”。开始的那一张,并不是特意写给谁,只是沈郁茹闲来提笔,草草写下而已,
同样的诗句,这一回字里行间都有了情,也有它的去处。或者说,是沈郁茹的心有了去处。
本是应当欢喜拿到的诗,可现在到傅其章手里竟泛起一阵酸楚。
明明诗和心都有了归处,倒底还有何难事值得一走了之。
“将军…”景舟已经进来许久,不过看人入神不忍开口。
傅其章收了那张纸掩在袖下,不知何时起他竟想把所爱的好好藏起来、护起来。
“韩兴良那儿怎么样?”他想找个借口掩饰过去自己的情绪,却发现一张口还是放不下军中的事情。
“他估计撑不了太久了,日常军务便应接不暇,现在北境的战事繁杂,更是处置不利落。况且…况且南边好像也不太平…”景舟将情况一一道来,说得担忧。
听着不容乐观的情况,傅其章已然蹙起眉头:“南边又怎么了?”
景舟道:“嘉宁南路送了军报来,属下并未拆开,不大知晓。”
“将军!太子殿下到!”小厮一路小跑到了门前通禀。
太子鲜有往朝臣府上去,如今亲自来了傅其章还着实猜不出其目的。他刚起身,太子却没等他迎,已然进了门。
“见过太子殿下。”傅其章俯身行礼,将主位让了出来。
徐佑颔首:“将军将不必多礼。”说罢,他也竟去了一旁的位置。
这情形在傅其章意料之外,他顿了一瞬,道:“殿下亲临,不知所为何事?”
“自然是因为北境的事情。”徐佑知晓不必与他寒暄,也便开门见山:“昭宁侯部作战不利,致使殷老将军身陷险境,近几日频频求援。陛下下了调令,命韩兴良带兵支援。”
之前只知道北境情况危急,可不成想殷渌处境险恶,傅其章这会儿心中才生出几分急切,可片刻后又被遮掩了过去。
“既然已经派韩兴良前去,那想必困境可迎刃而解。”虽然这么说着,可韩兴良是块什么料他最清楚,看着身彪体壮,实则就是根石头了的柴火。到关键时刻只会不温不火地冒烟。
太子道:“韩兴良少经大战,恐怕难以应对这般紧急之态。”
话到这个节骨眼,目的已经呼之欲出,可是傅其章却还不甚想面对:“那殿下此次前来,所谓何意?”
“还请将军再执剑领兵,已解北境燃眉之急。”太子说得诚恳。
“是准备等这一战结束后,再寻个什么理由把我送进大狱吗?”傅其章不是圣人,也做不到将过往经历通通抛之脑后,毫无芥蒂地答应。
豫中时的为国为民现在再讲便着实可笑,实在不能用道义做绳索将人捆绑。
徐佑看了他会儿,认真道:“将军暂且考虑,本宫愿以来日相保。”
太子的来日便是皇帝,可傅其章却不十分在意这些,他现在脑海中全是殷渌尚在前线险境,诸多将士正在浴血。
再问自己的心,好似也是不愿意无动于衷的。
……
沈府,兰芷照例端了些热粥和清口的小菜给沈郁茹。她刚进门,就见着了倚在榻边的人。
许是许久没见过阳光了,沈郁茹面色都苍白了许多,眼神也如一潭静水,不起什么波澜。
“小姐…吃点东西吧。”兰芷将食盘轻轻地放在桌上,却没换来什么回应。
沈郁茹在等着时间流逝,想着多过一刻,她便能将傅其章忘记一分。可到头来,心里的疼痛只是有增无减。
“小姐…”兰芷往她看了眼,故作无意说起:“我今日听见了些消息,说周穹没有死,还和于信一起被关在了城西外三十里的废宅里…现在于信已经被抓住了,正在正临司里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