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厢欢喜(45)
心中有事,只觉酒味甚淡,是以多用了些,自茶坊出来,热风一吹,倒有些上头了。
苏岱才往外走了两步,隐隐听得一温婉女声轻唤自己,“苏岱,在这呢。”东转西瞧,只觉晃得厉害,抬手扶额,将将站稳,右胳膊便被人轻轻拽了拽。
正是印之,女子嗤笑,“怎么醉得厉害,都瞧不见我,问叶唤了你好几声,我又唤了几声,光见你转圈了。”
男子勾了勾嘴角,笑道:“大约是有些醉了。”
问叶刚想伸手扶他,却被人拍开,“我不要你扶。”
这般模样,印之忍俊不禁,细声哄道:“我搀你,我搀你,可好?”
那人忽地咧嘴嬉笑,“你怎么来接我了?”
“今日天阴,不知会不会下雨,我记着你的话,自然不能叫你羡慕旁人有人接。”女子蓦然轻笑出声,“雨是没下,却瞧见你这番模样,算是意外之喜了。”
闻言,苏岱停下脚步,抬手拨开女子的搀着自己的手,印之不明所以,只见那人低头打量自己的袖口,“今日不想牵袖口,想牵手,行么?”
问叶识趣地往后退了几步。
男子眼眸清明,瞧不出半分醉意,印之与他对视一眼,伸手牵了苏岱。
五指相扣,并排而行。
薄云遮月,悬于上空,风吹云散,露出一弦新月。
“那日你说怎么敢叫月亮作陪衬,我想了想,应当是月与你我共成全。”苏岱攥着女子的手,轻轻道。
印之莞尔,抬眸瞧一眼新月,“嗯,你说得有理。”
薄酒助眠,一夜无梦,睡得香甜。
早起时,苏岱有些头疼,见印之已梳洗过了,屋内小桌上摆着托盘。
察觉动静,女子转过身,“桌上那茶是缓解醉酒头疼的,漱了口过来喝。”
上午闲过,无甚可提。
用过午膳,印之想起念戏排号一事,暗自蹙眉,唤了桃枝过来问缘由。
“怎么总是缬草,香附念呢?”
桃枝凑到女子跟前,道:“姑娘,那吴妈妈自己不识字,不愿叫手下的人多平白多份银子,是以无人排号。缬草,香附二人原是二夫人房里过来的,例钱不在咱们院里,所以才…”
“既是这般,你怎么不早与我说?”印之有些不乐。
桃枝不知她会这般生气,心虚道:“这一月姑娘看账册忙,拢共也没听几回,是以我便没回。”
“桑枝呢,她怎么也不说?”
桃枝讪讪应道:“她寻了吴妈妈理论,叫人好一顿抢白,说得难听,这几日气病了,不敢叫姑娘知道。”
印之闻言,顺了顺气,站起身来,“领我去瞧瞧桑枝。”
才至廊下偏房,隐隐闻得一股药味,桃枝推门,只见桑枝歪在炕上,面色白得厉害。
“姑娘怎么来了?”说着颤颤巍巍要起来,印之拦着了。
“吴妈妈这事你别管了,过会儿我与她讲,这几日好生歇着。”说了这一句,又转向桃枝道:“你去叫方大夫,隔两日便来瞧瞧。”
……
今日院中日头大,晒得人睁不开眼,问叶遣人搭了个凉棚,印之坐在里边用茶,外面站着几排丫鬟小厮,吴妈妈领头。
“叫你们过来,只为一桩,前些日子提的,那念戏的规矩。”搁了茶盏,捋捋衣摆,冷冷道。
以恶治恶,功用不大,眼下自己的法子未必聪明,不过,暂且先缓它一阵。
印之抬眼瞧瞧吴妈妈,此人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转,不觉好笑,“知道你们有人不识字,因此心生不平,是我考虑不周。”
“今日便废了这个规矩,我要听时,自从外头找人,不过”,女子若有所思,顿了顿,“我在咱们院里备了个教书的女先生,若有空闲想识字的,可以试试。”
日头毒辣,呆在凉棚亦觉不爽快,印之用手帕扇了扇,起身要离开,末了在吴妈妈跟前道了句,“记得去学。”
女子转身离去,吴妈妈老脸一红,她原只是性子泼辣了些,底下人总怕她,不敢反驳,时间一长,愈发没了遮拦,张狂起来。
今日主子留了面子,自然没有不领情的。
……
翌日中午,苏府门前,小厮三三两两往外头马车上装东西,李岩带着书童,牵着一匹矮马,从西街过来。
稍待一会儿,将东西搬至车上,才见苏岱慢慢悠悠地从里头出来,手里摆弄着一流苏扇坠。
“你个惯爱磨蹭的。”李岩瞧着那人,无奈道。
苏岱扬了扬眉,有些吊儿郎当道:“急什么,急什么,来得及,马快些,戌时之前也能到了。”
问叶打起帘子。
“岩兄,请吧。”
车马方行,苏岱不觉想起印之出门前午睡还未醒来,用膳时虽说提了一嘴,醒来自己已离家,她大约会不习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