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厢欢喜(43)

作者:六孤子

祭社那阵搭的台子已经撤了,风吹雨打,经不住太久,再有天气热了,那处日头直直地照着,念得人瞧不清字,还晒得厉害。

是以便在廊下摆几张矮凳,并一长木几,叫人隔着栏杆坐在芭蕉阴下念,十分有意趣的。

午间事少,身后又聚了不少丫鬟小厮,今日是一片矮凳,众人相依,印之吩咐厨房多备了些茶水,倒像过节一般的氛围。

林乐时不曾见过此番场景,一时茫然,问道:“你们家里丫鬟小厮也可与主人一道听戏的么?”

“一人听是听,一群人听就不是听了么?”疏棠抿了抿茶,脱口而出。

“这样很好,只是在家从没见过,长辈亦总教导尊卑,这才觉得奇怪,还望姑娘谅解。”

他自觉说错话,不好意思起来。

印之正要开口宽慰,秋槐倒先出了声,“表姐便是这般直性子,不是怪你的意思,莫要放在心上。”

模样好似长辈苦口婆心,偏林乐时登时嬉皮笑脸起来,“嗯”了声。

这一幕叫印之与疏棠见了,皆是默默憋笑,苏岱更衣回来,打量四人一眼,不明所以,在印之身旁坐下。

那边桑枝领着缬草、香附过来了,今日竟又是她二人,印之心中奇怪,却也没说什么。

“嫂子,前些日子来时,瞧见哥哥正看本《长生殿》,我还没读过,不如就听这个罢!”疏棠坐在印之另一侧拽着她的衣袖撒娇。

苏岱一听,叫还未咽下的茶水狠狠呛了一口,咳嗽一阵,道:“一本太长,我挑两折好的你们听听。”

印之面露促狭一笑,由着他了。

磨蹭了一会儿,拣了《惊变》《埋玉》两出念了。

薄雾浓云,消磨永昼。

两个丫头于此想来是有天赋的,听下来只觉缠绵悱恻,凄美不已,久久不能释怀,座下众人鸦雀无声,闭口不言。

无人注意林乐时与秋槐。

戏终时,后座下人已各自去忙,撤了板凳,只剩他几个在场,疏棠忽道:“哥,待会儿那本子容我带回去瞧瞧,可好?”

印之听闻扑哧一声,苏岱面色微红,摸了摸耳朵,道:“看归看,别叫二婶子知道了就成。”

小姑娘欢喜应了,从缬草手中取了。

“表哥,表嫂,林表哥还一人在珍宝阁内,我若再不回去,怕是要恼了,今日我便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林乐时起身行了礼,瞄了秋槐两眼,见苏岱点了头,便随着问叶出门去了。

印之瞥了瞥秋槐,面上倒瞧不出什么。

二人听过了戏,也行礼告辞了。

“林万宗表弟与他真是一个性子,心思全摆在面上,想不知道都难。”苏岱勾了勾嘴角,微微摇摇头,进屋去了。

……

韶光度送,不觉便到了五月末。

苏岱吩咐人收拾东西,预备泰都一行。

“此去泰都,大约多久回家?”印之倚在矮榻上,瞧着苏岱走进走出,出声问道。

男子顿了顿,手边动作不停,应道:“事了很快,不过岩兄家里难办,眼下还不知需呆多久。”

女子敛眉,若有所思,“金环姑娘可去么?”

“大约不会去的。”

印之点点头。

苏岱瞧东西备的差不多了,掸了掸衣裳,在女子身旁坐下。

“若是想出门,唤个几个小厮陪着,我不在,便别往醉月楼去了,学舞的事,我同岩兄说了,金环姑娘每隔五天到咱们家来一趟,省的你麻烦了。”

闻言,印之浅笑道:“我是不麻烦了,人家金环姑娘可平白多了桩差事。”

男子微怔,顿了顿道:“总归是你更重要些。”

女子不作声,抬袖撩了撩耳边的碎发。

“家中若突然有事,可送信与我,家中小厮知道地方。”那人目光灼灼望着印之。

女子正了正身子,“平日里都是这般过的,哪有什么大事,莫要担心了。”

男子边起身边道:“交代齐全些总是好的,我出去一趟,晚膳不回来用了,不必等我。”

“嗯,知晓了。”

几日前送来的账册已理完,空闲下来倒不知该做什么才好,现又少了个玩伴,不觉心感落寞,暗自悲戚。

今日四人约在陇春茶坊,不过苏岱先去寻了李岩,正巧人从家中出来。

“岱兄,我正要去寻你呢。”李岩面色泛白,眼下青黑,像是多日不曾睡好了。

二人并排,苏岱道:“可是反悔了么?”

李岩轻叹一声,“为何你早早与我说了,启程之日愈近,我心中愈怕,翻来覆去,实在难睡。”

“算算日子,二十日有余了,岩兄可想明白了么?”

身旁人仍是叹气,“不该,不该,至少金环,不该如此。”话不成句,顿了顿又道:“早知会有这一日的,却还想一拖再拖,那日冲动,应了你,自然要驷马难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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