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厢欢喜(2)
苏岱名声在外,最喜与人结交,吃喝玩乐,无一不通,加之貌若潘安,丰神俊逸,每每打马过街,女子争看,愿得苏郎顾。
虽说如此,若真要将女儿嫁了他,却无门第相当的人家愿意,因而十八才成婚。
浔都城七拐八绕就那么点大地方,江府与苏府不过两街之隔,因今日娶亲,两家人想着与街坊邻居一道欢喜欢喜,便在这街上绕了一圈,红妆十里,八抬大轿,着实费了些功夫,约莫两个时辰,才悠悠停下。
江印之出嫁带了两个贴身丫头,一个唤作桃枝,自小陪着长大,另一个是将笄之年外祖母指给自己的桑枝,年岁略大些,行事稳妥,二人在轿旁随侍。
印之一边搭上桑枝的手腕,一手拉着红绸,昏头转向,只知跟着人走,一脚迈进苏府,耳边愈发喧闹起来,鞭炮声,贺喜声,声声入耳。
行至正堂,繁复礼毕,送入洞房。
屋里女眷笑声不断,江印之木木地端坐在床上,心中窘迫异常,却仍吐着气叫自己镇定。
苏岱按礼接了玉如意,缓步上前,揭下大红盖头,眼前人峨眉淡扫,眸含秋水,眼眶微红,素齿朱唇,十分好颜色,略略一怔,扬了扬眉。
印之失了大红盖头的遮挡,眼前一阵明亮,倒有些刺眼,未注意到身旁人正盯着自己。
好一会儿抬眸一望,对上男子的眼睛,果真俊俏,眉目清朗,眼角带笑,神采奕奕,像是惯会留情的,思及此就垂眸错开了眼,微微低下头去,便听那人嗤笑一声,随即坐在自己身侧。
苏岱心道,是个害羞的。
屋子里的女眷见此情景,纷纷打趣,“小苏爷的新娘子生得真是好看!”嬉笑一阵。
印之闻声抬头,只见屋内挤了不少妇人,翠绕珠围,锦衣华服,绮罗珠履,个个目光落在自己这边,并不露怯,约莫有了印象。
而后礼官以金银制的小盆分别盛金银钱、彩钱、杂果之类,撒于锦帐两侧,有些便落在身上,二人坐得笔直,老老实实挨着。
撒帐合发后,剩了合卺酒一项,礼官呈上一个红漆描金的托盘,上置一对白瓷酒杯,二人取了,微微侧过身,抬手相交,低头饮了,面上感觉有些热气。
如此便是礼成了,而后新郎官被拉着出去待客,屋中女眷与新娘子依次打了招呼,也都跟着出去了,剩了江印之与两个丫鬟。
红烛无声燃烧,有风轻推木门,发出细微声响。
印之轻叹一声,“桑枝,桃枝,你二人可也想过成婚么?”
桃枝与桑枝交换了个眼神,故作轻松道:“我二人呀,只想伴着姑娘,不想成婚。”
“说什么浑话,在我身边,日日对着宅门,无趣得很,想来你们拿我当外人,不愿说罢。”身子往床架子上倚了倚,脂粉遮掩了憔悴。
桑枝忙接话,“姑娘可别这么想,自桑枝到姑娘身边,从没见您像今日这般,每日都是高高兴兴的,时常想出些新奇玩意儿解闷,皆十分有趣的,桑枝见过外头的难处,只知陪着姑娘是最好的去处。”
印之轻闭双眼,默不作声。桃枝与桑枝四目相对,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开了口:“知道姑娘累了,好歹换身衣裳,卸了妆面再睡,舒服些。”
女子闻声慢抬手,由桑枝扶着,任人摆弄,梳洗毕,叫摆了些吃食,闷声用了,两丫鬟在一旁不知所措。
既是嫁了,也该替自己做些打算,苏府老夫人与外祖母有旧,大房又只有苏岱一个孩子,日后定不会难过,最麻烦的还是那苏岱,风流浪荡,未必肯相安无事,所幸生得不错,否则今夜定是难熬。
这会儿时候还早,胡思乱想一通,瞧着喜烛一点点矮下去,不觉昏昏欲睡,眼皮直打架。
苏岱此刻正要往厢房来,却被好友李岩绊住。
“岱兄,且慢,老师江观有几句话托我带与你,能否借一步?”
男子抬了抬手,作请状,寻了个角落,李岩便开了腔:“老师有言,他这女儿自幼体弱,鲜少出门,在家娇生惯养,颇有主意,若是知道在你这受了丁点委屈,定叫你没安生日子。”
苏岱咧嘴哂笑,“一个二个,尽怕我害了人家,李兄还不知道我么,那蹩脚名声可是为了你,不说谢我,怎么还替人骂我一顿。”
李岩抬袖拭了拭额上的汗,“我亦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再说,那名声不知是谁抢着替我背的,说什么不想家中日日来人说亲,这会儿子倒委屈上了。”
苏岱勾起嘴角:“知晓了,叫我岳丈放心,去了。”转身冲人摆了摆手,往厢房去。
这厢印之正睡得迷迷糊糊,忽听一阵吵闹,脚步声夹杂其间,又有人喊了声:“大爷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