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70)
他正要张口斥责,忽然觉得不对:
她为何要进入内殿?
难道是要刺杀?
朔绛很快就否定了这种想法。
金枝虽然市侩些,但心底还算善良,不会杀人放火。
那……
朔绛眯起眼睛。
难道是想……投怀送抱?
趁着夜深人静勾引他入彀,而后好叫他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像是她这等无耻小人能做出来的行径。
朔绛都能想到她免罪后大摇大摆从皇宫走出去的得意样子,说不定还要在乌衣巷街坊中大吹特吹皇宫的奢华。
朔绛额头青筋突突跳了起来。
这女人!
这种手段是从哪里学来的?
她将自己当成什么了?!
色令智昏的色坯?饥不择食的下流之徒?
她犯了错还想就此轻描淡写掩过?!!
朔绛眼里寒光四射。
他后背绷得紧实,已经预备叫侍卫进来拉走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可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出她晨星一样璀璨的眼睛。
想到适才见到她只着中衣的模样,
心猿意马又控制不住想到腰带弹过去那一瞬间的触感。
天子五方香床,缀满金玉珠翠。
此时却硌得朔绛有些慌。
他敛上眼帘,平息心神。
等再睁开眼时已经是一片清明。
他张口嘴,预备喊侍卫——
忽然听到绸衣从衣架上滑落的声音。
朔绛侧耳细听。
还伴随金枝小声骂了句什么“这么薄,真是不顶用的废物!”
她似乎扔下了绸衣,又打开檀木顶箱柜,从里面翻检了片刻。
而后满意掂量了下。
又蹑手蹑脚出去了。
她出去了?????
朔绛气得翻身坐起。
**
金枝半夜没回来,蔡狗子有些激动地搓手:“师父,难道这……已经有大造化了?”
钱公公则有些担忧:“若是这般早倒不是什么好事,莫非我看走眼了?”
他老人家有些沉重,有一搭没一搭吃起了蚕豆解忧。
蔡狗子不懂师父的担忧,反而有点高兴:这位要是晋升成后妃,他就算是一跃上天了。
谁知没多久福宁宫就来人通知了:那位要被押送回来了。
什么?押送?
大半夜的。莫非是出了什么岔子?
金枝被内侍们押来时,蔡狗子提着宫灯相迎。
他一脸担忧问内侍:“这么晚了,怎的才送来?”
内侍们打着哈欠抱怨:“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人,居然敢打扰官家休息。”
“怎的?”蔡狗子提起心。
休息?
莫非是侍寝了?
一名内侍拍拍他肩膀:“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谁敢在官家睡着后乱翻官家衣柜的。”
嗯?
蔡狗子目瞪口呆。
这似乎与他想的不一样。
金枝则抱着薄被不撒手。
掖庭里可没被褥,好容易寻到床薄被自然跟着拿过来。
蔡狗子心态稳:
没侍寝就没侍寝吧,安置金娘子休息是正经。
他点了烛:“天大的事儿明天再说,这么晚了,您先睡吧。”
借着烛火的灯光,他照见了明黄团龙的被褥。
蔡狗子心里嘀咕,凑进去细看。
天子锦被,礼制要求明黄丝绸外罩,内衬上好丝中棉,加缘饰,周围镶嵌金裹、装钉、施珠无一不可或缺。
此时那被褥正被金娘子大而化之抱在怀里,有半截还差点拖在了地上。
“天!”蔡狗子差点没吓得坐在地上。
金枝摇头:“官家本来罚我面壁,可不知为何我激怒了他又被赶了出来。”
她正偷被子呢,不小心惊醒了朔绛。
他喊来侍卫,将她赶了出来。
“不过不亏,我还卷了一个被子呢。”
她眨眨眼。
她摸摸袖子里的金链没说,她还藏了一条金锁链呢。
“您,可知道这是天子之被?”蔡狗子苦着脸,“若是明儿被发觉,您只怕要掉脑袋。”
金枝眨巴下眼睛很无辜:“是官家亲自开口给我的。”
蔡狗子放下心来。
金枝出门前手里还抱着被子不撒手,王德宝要她放下被子:“大胆,御用之物岂能这般亵渎!”
谁知朔绛开口:“犯人拿过的东西莫要再拿回来。”
王德宝为难,这弄脏了按照宫内规矩可以烧了,为何非要给她?
金枝不管那么多:“掖庭连个被褥都没有,犯人砍头之前还能吃顿饱饭呢!”
言外之意你砍头前还要冻着我?
明光锦帐后传来官家疲惫的声音:“拿着锦被一起滚。”
滚就滚。
这锦被就是好,又暖和又轻薄,金枝睡了个踏实好觉。
一觉醒来,春雨已经停了,艳阳高照。
院里的野菜经过昨夜雨水的滋润,越发舒展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