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春遥(75)
“你怎么只穿三件衣裳?”孟无谙疑惑道,虽说今天他们出门时晴空万里,但好歹是大冬天,这人对自己的耐寒能力难道没点数吗?
“仪态。”贺承霄似乎是想借此机会训诫一下她,无奈声音有气无力的。
孟无谙外面穿了一件长袍子,这,这一脱露出里面的短袄和长裤,不就像没穿一样吗?
“什么仪态啊,你就是臭美。”
她思量着,还是咬牙脱下了外袍,一边嗔怪一边打算把短袄给他穿上。
贺承霄微张开眼睛,看她打算扒他的外裳,脸涨得通红,小孩一般大叫:“非礼勿视,非礼勿动!”
“……”
孟无谙往他额头上一摸,烫得烙手,心道:果然是烧坏脑子了。
“我今天还就视了动了非礼了!”
孟无谙一声河东狮吼,贺承霄竟然真的像小绵羊一般安分下来,哦不是安分下来,是晕过去了……
她趁机给他壮硕的身子硬生生套上他的小夹袄,再把他视若珍宝的外衫给他裹上,自己也穿上外袍。
看着他倚在门框上,胸到肚脐的位置突兀地鼓起,那是她的小夹袄,不过给他穿上,他倒是不再手抖了。
孟无谙穿得多,少了件夹袄也不碍事。
她晃晃他的大腿,喊他:“醒醒,醒醒。”
他却是一动也不动,要不是腮上通红,呼吸急促,她还以为他死了。
“醒醒,醒醒。”孟无谙又喊他,“贺承霄。”
……
他突然张了张嘴。
孟无谙把耳朵凑到他嘴边,想听清他要什么,虽然她现在什么都没有。
待到听清了他说的话,她直起身子,心下寂然,确实没有,不仅她没有,他也没有。
他在呼唤的是——“母亲……”
好歹她可能还曾经有过,他却是刚出生就没了。
孟无谙心中陡然生起一股怜爱之情,轻轻摸了摸他额角的头发,看他平时那张严肃深沉的脸,此时虚弱得好像不堪一击,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
其实,祭祖仪式推迟一下下也是可以的,反正都要再等半年,在这半年内祭完不就可以了吗?何必带病参加?
“外边冷,我们进祠堂去。”她心里酸涩,哄小孩一般温柔,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就将他架起来,往祠堂里走,将将要跨过门槛时,他却往外倒去,她被他一压,瘦小的身子承受不住,也跟着摔在了门槛前。
“不,不……”他不停地摇头,紧皱着眉头,额上密密的汗,仿佛做了什么噩梦,又仿佛是在表达不想进祠堂的意愿。
孟无谙便再试了一次,他仍是不肯跨过祠堂,她只得扶着他在墙角坐下,心底担忧不止,以前她在市井玩时,常听有人因身中风寒而亡的事情,他现在又烧得这么厉害,该不会,烧着烧着就……
孟无谙越想越难过,紧紧地抱着他,眼泪就掉了下来。
“贺承霄,你是不是很冷?我抱着你,我把我身上的温暖都给你,你再坚持一下,等方远他们来……”
上一次有这种害怕失去的心情,还是在刚发现师父病情的时候。
难道,他和师父一样重要吗?
唉,不可能的,只是好歹相处过那么多日子,如果他死了,还是会有点难过的。
……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要不她下山去找人来,可是万一有恶人来伤他呢?
怕什么来什么,她敏锐地察觉到脚步声,在往这边来,孟无谙警觉地支起耳朵,下意识地把贺承霄护在身后。
祠堂院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却是一个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老翁走了进来。
“你是谁?”孟无谙瞪着眼睛,声音警厉,试图在气势上震慑住对方。
这老翁被问得怔愣了一下,然后笑呵呵道:“你们也是来参拜贺家祖祠的吧。”
“呃……是……”孟无谙观他样貌话语,觉着不像坏人,然而不知底细,也不敢松懈下心态。
老翁没再搭话,蓑衣带了一地的雨水,径自越过她,走进了贺家祠堂,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朝她身后探身张望,道:“那位小兄弟,是病了?”
“嗯。”孟无谙点点头,“雨太大,我们走不了。”
老翁闻言,便解下蓑衣来递给孟无谙,孟无谙脑子一转,道:“老伯,要不你把斗笠也借于我们,我……”
她想说让这老翁在这等一下,她先送贺承霄下山,袖子却被拉了拉。
她便改了口:“您可否能帮我们传个话去……”
这回胳膊直接被狠狠扯了一下,扯得她快要脱臼了。
孟无谙回头,恶狠狠地瞪贺承霄,见他已经醒了,虚弱又平静地看着自己。
你扯什么扯?就不能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