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春遥(57)
她想着许多事情,想她这一路的颠簸,在北泽的生活,再到如今身陷皇城,果然她是摆脱不了自己的过去的。
这床榻是半封闭式的,就像一个没有封顶的斜放的棺材,以前在逢安的小屋里,睡前她总爱躺着看会儿月光,清清漾漾的,月光会从床边的窗户洒到被子上,如今在这空旷的宫殿了,熄了灯,就乌漆嘛黑,好像她真的被埋在地底了一般。
她好像,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去了。
苏德到底有没有把解药送到师父手中呢?
当初她和苏德一同启程,师父是默许的,为什么他没有看出来苏德要害她呢?
慕春遥心中有些怨居辞雁,如果他阻止她出来,她就不会经历这一番生死磨难,也不会在外漂泊近一年还回不了家了。
但她又想到,人心隔着肚皮,他又不是圣人,怎能透过那一张虚假的人皮看清每个人的心呢?
苏德应该会信守承诺的吧,可是她好像没有完成那个苛刻的条件……
各种乱七八八糟的事情,充斥着她晕乎乎的脑袋,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宫女们竟然没有迎上来。
慕春遥想她们总算走了,开心地走出屋去,朝着朝阳伸了个拦腰,一扭头,便见昨天被她训斥的那几个宫女齐齐整整地跪在井边,一个个的两颊上皆有着或红或紫的手掌印。
慕春遥走过去,惊道:“谁这么狠心打你们?”
好歹也是她的宫女,她觉得自己有义务为她们争口气。
无一人敢说话,都只是默默地低着头。
慕春遥问了几遍不耐烦了,随手抬起以前最烦人也是被打得最恨的宫女的下巴,细细端详一番,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她一张脸已经被打得不成人样。“说啊,谁打的你?”
宫女嗫嗫嚅嚅地抽泣着。
“公主。”这时忽有人唤她。
她回头一看,却是素芸,那个看起来恭谨和蔼的侍女领身。
“公主莫怪,这几个是宫中新进的宫女,不知礼数,昨夜冒犯了公主……”
“她们没有冒犯我。“慕春遥摆摆手道,“除了话多其他都挺好的。”
说完她反应过来,“是你打的她们?”
“是。”素芸颔首道,“这几个婢子胆大妄为,竟敢惹怒公主,奴婢受太后之托,自然有职责对其严加管教。”
“你……”一听太后二字,慕春遥本来腾得三丈高的怒火便如同被一瓢冷水浇熄了。
“好吧。”慕春遥弱弱道,“其实倒也不必如此苛责……”
这太后,她也惹不起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北泽的时候,凭着“大魏公主”的身份还能做几分主,现在到了燕南,受人所压,她是退无可退了。
她看了跪在地上的几个宫女一眼,心里默默道,只能以后再为你们报仇了。
素芸左手伸进右边袖中,取出一个瓶子来:“这是北泽进贡治疗头痛的药粉,贺将军命奴婢拿来给公主,每日三次,每次抖出一匙,兑水服下,疼痛症状方可缓解。”
贺承霄。
慕春遥接过瓶子,方才素芸提到北泽,她又想起了塔娜,不知她怎么样了。
“素芸姑姑。”她道,“你可以让贺承霄来见我一面吗?”
她问这话时,有些忐忑,太后似乎想控制她,但,贺承霄好像又和太后是一伙的。
“婢子领命。”
素芸答应了,她松了口气。
“姑姑去忙吧。”
“婢子告退。”
素芸虽说是来照顾她的,却不常在她宫中,好像在忙活些什么。
她看素芸走远了,忙让那些宫女起来,并和她们约定,素芸来的时候,她们就做做样子,素芸一走,她们该干嘛干嘛,只要不来打扰她,做什么都行。
都是初入宫的小姑娘,本以为要受苦受累,却遇上这么个随性散漫的主子,几个宫女初时有些懵懂,后来便心里暗暗窃喜了。
加之慕春遥待她们也不差,她们便也投桃报李,虽不说忠心耿耿,不落井下石、严守口风还是能做到的。
慕春遥虽不知其中个里,也知道自己身上有某股重要的势力,而江氏派来的这几个宫女,全然是几张白纸。
白纸才好,什么都不懂,便没有复杂的勾结与背叛。
贺承霄来的那天,恰好素芸不在她宫里。
她便让人在门前放风,她坐在秋千上,贺承霄坐在井沿边,斜直着长长的一条腿。
其实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只不过在素芸面前,她总有些不自在。
“你当心掉下去,这井深得很。”慕春遥看她那样坐着,脑子总不自觉地想象着他一头往后栽进井里的场景。
“井哪有不深的。”贺承霄从鼻孔里哼出一声笑,好像是在鄙视她的见识浅薄,话虽是这么说,他还是将身子重心离水井远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