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春遥(55)
“嗷呜——”又一声狼嚎响起。
她整个身子都僵了,浓烈的血腥味钻进鼻腔,她想问问他是不是自己的幻嗅。
“你闻到……”
话未说完,便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沉重的眩晕感袭来,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往下坠落,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她已安安稳稳地躺在了床榻上。
慕春遥睁开眼睛,一眼看到的便是雕花的木床顶端,她掀开被子就要坐起,被一女子急急拦住。
“公主昏睡了数日,且莫要急于下床,先好生歇息吧。”
女子娴熟地在她的背后垫上了软枕,扶她倚靠在上面,慕春遥本来是正打量着这间又大又华贵的屋子的,此时也将目光转了过来,落在这女子身上。
这女子一身规整的官装,上了些年纪,似是侍女,又似女官。
“你是谁?”慕春遥问道。
“奴婢名唤素芸,是太后遣来照顾公主的,公主以前也见过奴婢,只是后来您似乎失去了许多记忆。”
“嗯。”慕春遥点点头,“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奴婢定竭力照顾公主恢复记忆。”素芸恭敬地行礼,话语得体,像是专门受过训练,知道如何接主子的话。”
“不用。”
慕春遥坐不住,还是站了起来,素芸身后的丫鬟急忙俯身为她穿鞋更衣。
换好了衣服,她走出门去,站在庭院里,一眼便看到了墙边的海棠树,一朵又一朵白色的、淡雅的小花,点缀在绿叶间。
慕春遥走到树下,仰起头,微风恰起,送来一阵淡淡的花香。
陌生又熟悉,这个小院,这些房子,这些朱墙碧瓦。
她在秋千上坐下,轻轻地荡了起来。
素芸使了个眼色,便有小丫鬟在她身后轻轻地推她。
悠悠地荡着,恍如在梦里。
好像很多年前,她就已经在这里荡着秋千了。
“贺承霄呢?”
她想起来,她似乎是从马上摔下来了,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时候她还在跟着他一起逃亡呢。
“这……”素芸的话说了个开头就没了后讯。
一只温热的大手,落在她的脊背上,紧接着她的秋千便被抓停了。
她疑惑地回过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沉沉地俯视着她。
“贺承霄。”她站起来,回过身去,面对着他,心里的不安消散了些。
他已换上了一身官服,墨蓝色,绣着狮虎扼珠,似是刚从朝堂过来,从前散乱的头发被玉冠锦簪齐整束起,本就严肃深沉的气质更多了几分严厉的精神气。
“这是哪里?”她问他,“我们现在在哪?”
其实她心里已经猜到了□□分。
“燕南,宫城。”他如实回答,面无表情。
“你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
“奉命行事。”他说来的话冷冷的,语气也冷冷的,其实他一直都是这样。
但喝了忘情水的他,好像又确实,一切都改变了。
大风过,簌簌的海棠,在他与她之间落下,这一次,她什么都没闻到。
海棠的香气,本就微乎几不可闻。
“请公主和末将去太后那里走一趟吧。”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手无意识地按在腰间所佩的剑柄上,慕春遥留神看了一眼,然后移开了视线。
相识相携的那几天,短暂得如同过往云烟。
她当慕春遥以来,第一次见到当今太后,先帝的玫贵妃、当今皇帝的生身母亲——江纤月。
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美艳高翘的眼角,浓密的黑发,稀疏地夹杂着一些白发。
岁月是不可能不在一个人身上留下痕迹的。
贺承霄在江氏面前跪下,慕春遥懵懵懂懂地站着。
然而当她走到她近前,不知道为什么,她立时便被那股强大的气场激得瘫软了身子,跪倒在地上。
她怔怔地盯着绵软繁丽,弥散着异域之风的地毯,然后又看着一双戴着尖锐护甲的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柔惠,别来无恙。”江氏将她扶起,明明是慈祥的表情、和蔼的话语,却自带一副威严。
有点,像是其其格给她带来的感觉。
也许,一个女人,在不得不掌控的权势面前,都会变成这样的吧。
慕春遥再不敢说出那句话——
我不是孟无谙,我不是柔惠公主。
身处皇城,如笼中之鸟,由不得她一个无半分势力倚靠的人说是与非。
她是这样想的,贺承霄却不是这样告诉她的。
一起自江氏的寝宫出来,走在宫道上。
他说:“你的身后,是半个大魏王朝。”
她并没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他,只是淡淡地打趣:“我既是先天子之女,当朝公主,为何不是整个王朝,而是‘半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