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春遥(47)
慕春遥笑了一笑,又依着先前的力道。
一下。两下。
打得老妇皮开肉绽,血气在冬日厚重的空气里弥散。
“公主饶命啊,饶命啊……”老妇哀嚎着,吐出浑浊的白气。
这第三下,她便收了手。
拍了拍手上沾着的浊气,将那戒尺扔到地毯上。
其其格冷眼观望着这一切,看她打完后,使了个眼色,两旁侍从便拖着那老妇退下。
其其格随后也转身离开。
“且慢。”慕春遥叫住她。
她侧过半边雪白的脸,另外半边脸隐在门洞的阴影里。
“你为什么关我?”
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慕春遥自己都想得出答案:怕她逃跑。然而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要背抓来这里嫁给他们的王子?
“待嫁。”其其格冷冷地抛下这句话。
“啪嗒”一声,大门在她面前被甩上。
她重又回到一个人的空间里,怔怔地站了好久,把那门上繁缀的花纹看了个遍,才慢慢退回到屋子中央。
狂风呼啸,没关紧的窗子被嘎吱吹开,硕大的雪花骗进来,冷风灌进她的领子。
……
“苏德你个王八蛋!”
她抱起一个半人高的花瓶,想象着那就是她昔日的朋友,奋力往墙上砸去。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大。
苏德的朝圣之旅,也格外艰难。
赤脚走在冰雪中,不出半个时辰,身体便毫无知觉了。
他只能用胳膊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爬到就近的帐篷外,寻个避风处生一点火,等身体暖和了,再继续往前走。
那天他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雪地里,被附近的牧户救起,背到帐篷里。
牧户似乎见过他,呈上热腾腾的姜茶,又递上一双暖和的毛靴。
“小王子,你怎么……”
苏德喝下姜茶,身子暖和了一些,却决计不肯再穿毛靴。
“我要去圣城。”苏德说。
牧户若有所思,又小心翼翼道:“殿下怎么偏选这个时节?”
苏德没有回答,眉头一拧,忽然想到了什么事。
“老伯,你知道王宫里,有没有新来一位尊贵的客人?”
话一说出口他便觉得自己可笑,一个小小的牧户怎么能探知得到王宫里的事?
不想这牧户竟然真的知道。
“有。”牧户说,“王后已昭告整个北泽……殿下怎会不知?”
“继续说。”苏德心急道。
“是在外流落多年的魏国柔惠公主,被迎到了我们北泽,来年春天就要和大王子成婚……我女儿塔娜还被派去服侍过她三天,不过现在她被关进了一座高塔……”
“关她?她不是大魏的公主吗?”苏德皱紧了眉头,“他们敢如此不敬?”
牧户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但还是道:“小公主地位尊贵,然离宫多年,魏国那些人知不知道她的存在都未可知,草民想,王后应是想等生米煮成熟饭,木已成舟,届时魏国也没办法……
这公主,听说是魏国先帝最疼爱的一位小公主,她母亲陈臻影,乃前翰林院首辅陈沥泉之女,可以说半个朝廷都是陈家的势力,陈家拥护前六皇子孟烜,虽说现在是前太子孟彧当政,然孟彧登基不久,羽翼未丰,孟烜因其良善品格,尤得人心,指不定哪天孟烜策反成功也未可知……
和这小公主成婚,不就等同拥有了半个魏国不是?”
这牧户性情豪爽,滔滔不绝地和苏德说了很多,其实那些道理事故苏德都知道,然而他没想到母亲会如此大胆。
一个人,被软禁在九丈高的塔楼上,她又是那般爱玩闹的人,该有多难受。
苏德垂下眼眸来。
“殿下?……殿下?”
牧户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殿下莫要再往前了,这雪大得很,这整个冬季是停不了了,巴颜喀雅山脚下想更是如此,定是积雪森森,不能行人,殿下且挑个好时节再去吧。”牧户悉心劝道。
“多谢你,老伯。”苏德诚恳道。
慕春遥一哭二闹三上吊,其其格终于发了善心,把塔娜给召回到塔里陪她。
护送塔娜的侍卫一走,她就朝慕春遥飞奔过来,一把将她抱住。
“慕姑娘,我好想你。”
而后似乎又觉得逾矩,将她放开,怔怔地后退几步,低下了头。
慕春遥温柔地笑笑,走上前去,将她抱住,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脊背,将脸埋进她的肩膀,嗅到她身上那股干草一般的朴实味道,觉得十分安心。
“我也想你。”她说。
塔娜的眼眶涌上泪来。
其其格派了两个侍女来塔里陪她,皆冷着一张脸,恭顺谨严,然而她做什么她们都要和外面的守卫耳语几句,大概是在商量要不要把她的某番言行上报给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