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春遥(40)
苏德将慕春遥抱上一匹骆驼,然后牵起缰绳,走在前面。
“你……你干嘛?”
慕春遥第一次骑骆驼,有点不敢碰又鼓又软的驼峰,苏德背后像是长了眼睛,喝道:“抓好驼鞍上的缰绳,我帮你牵着骆驼。”
慕春遥道:“你不骑吗?”
这么多人,就多不出来一匹骆驼?
“吃饱了,走走消化消化。”苏德懒洋洋地笑。
慕春遥抓紧了绳子,向四周望,发现自己被苏德带来的人和骆驼团团包围,这些人都穿着最普通的北泽民饰,然而身材健硕,目光刚毅,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百姓。
天色已有夜沉之势。
慕春遥小声对苏德道:“能不能让你的人去找几匹快马呀?我们好在今天之内赶到北泽。”
“赶——不过去了——”苏德的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
慕春遥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耐着性子道:“那我们不就白走这一趟了吗?”
“是你……”苏德回头看她,眼带笑意,“白走这一趟。”
是她,白走这一趟。
慕春遥反应过来:是啊,苏德是北泽人,不管拿不拿解药,他都正好回家。
可是她,她这一路受的苦算怎么回事。
她鼻子发酸,想起自己几次即将命丧沙漠的场景,翻身跳下了骆驼。
“你干嘛?”苏德瞪着她。
她白他一眼,转身往回走:“赶不到北泽,拿不到解药,我还不如早点回家照顾师父,他那么厉害,我们齐心协力,一定可以把解药研制出来。”
苏德忙拉住她,道:“我逗你的。”
“什么?逗我什么?”慕春遥急道。
“初雪在北泽是吉兆,我怕你磨蹭耽误时间,便骗你解药的期限在初雪之前……”
苏德还想说些什么,脚上突然一阵疼痛,却是被慕春遥狠狠踩了一脚。
“你、你这丫头,不仅是傻瓜,还是个毒瓜,好毒的心——”苏德哀嚎间,另一只脚也被踩了。
队伍没走多久,繁星璀璨之时,到了沙漠的边界。
果然是用不上马的。
慕春遥穿过戈壁,踏上草原高地,借着火把的光往回看,仍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终于,走出来了。
苏德在她身旁,对随从道:“你们且散了吧,先回王宫去禀告国主,我带着慕姑娘回来了。”
慕春遥还沉浸在终于走出荒漠的喜悦与怅然之中,没有注意到苏德对侍从使的眼色——他原本想说的应是,他带着柔惠公主回来了。
有随从在这时押上一个人来:“三王子,我们发现这人在偷偷跟踪您。”
慕春遥抬眼一看……
是贺承霄。
他头发凌乱,衣衫破烂,真真像是个疯子了,一双深潭一般的眼睛,透过乱发的缝隙,直直地朝着她看,侍从还在将他的头往下压,还想要让他跪下,两人死死按着他的肩膀,按不下去,便打算在他的膝湾打一棍,被慕春遥喝停。
“住手,放开他。”
棍子是没有落下去了,按押着贺承霄的两个人却仍旧没有松手,直到苏德打了个手势示意。
贺承霄的头仍然是低着,保持着被押解时的佝偻姿势,一动不动。
苏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慕春遥,知道他们之间有故事,于是背了手,稍微往后退了一步,默默地看。
慕春遥走上前,将他扶起,将他的乱发抚顺,露出一整张沉毅又平静得过分的脸。
怔怔的,他从怀里摸出两个药瓶来。
这个场景很熟悉,在月老庙,他曾这样给过她两条姻缘带。
摊开手掌,两个小小的瓶子,静静地躺在他手心,其中一个,是透明的琉璃瓶。
是居辞雁给她的药,那天被她扔了,他竟然又找了回来。
另一个瓶子,她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慕春遥伸出手,拿回属于自己的那瓶。
贺承霄握着另一瓶药,拇指一撬,弹开了瓶塞,他把药给她看了看,眼睑微闪,笑道:“这是忘情水。”
慕春遥从没见他这样笑过,与他相识的这短短几天,悲伤的,开心的,癫狂的笑容,都在他脸上出现过,而这一份笑容里所含的情绪,太过复杂,她看出了“释然”,又不仅仅是释然。
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愣神间,他已将那药瓶放到了唇边。
他喝下那瓶药,他所说的忘情水。
他是什么意思?
慕春遥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深潭一般的眼睛,不知何时,她已看不出了情绪。
“走了。”苏德催她。
她于是对贺承霄说:“我走了。”
他只是看着她,不再言语。
她转身离开。
随从望向苏德,苏德道:“你们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