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春遥(4)

作者:狗虫瓜子

可是她实在太困了,上下眼皮直打架,眼前出现了两个师父、三个师父……

居辞雁看着女孩闷头睡去,怕她磕到脑袋,伸出手垫在桌面上,轻轻护住她的额头,等她无意识地自己调整好睡姿,才慢慢地抽开手。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睡颜,目如深海。

他与她,共处一室,在这深山上的小屋里,过了三年。

他擅自偷了她三年,抹去了她的过往,这三年里,她只有他,似乎也习惯了他在身边的生活。

居辞雁不停地说服自己:他这样做,是为了保护她。

可终究,还是离不开他那一点见不得光的心思。

在她眼中,师父是济世救人、清风两袖的药圣,只有居辞雁知道,自己不过是披着鲜亮的衣裳、内心已然腐烂的俗人。

偷来的终究是要还的,他照顾不了她一辈子,也许这一年就照顾不了了。

她一定得习惯没有他的生活。

这样想着,他止住了本来想将她抱回房间的想法,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想将她唤醒。

“小安,小安……”

慕春遥动了动嘴唇,皱皱眉头,他以为她要醒了,她却又将脑袋歪朝了另一边,睡得香甜。

无可奈何,他只得探身,将她抱起,对自己说,最后一次。

十七岁了,她似乎又重了些,他惊觉她长大了。

男女有别,就算不从让她杜绝对他的依赖性的角度,他也着实不该再像以前一样和她那般亲密。

于是将熟睡的女孩抱到她的房间,给她盖好被子,他怔怔地自责着。

她在这时于睡梦中念出白天的诗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安顿好小徒弟,他换了身衣裳,打了水去洗那件沾了血的旧裳,怎么洗,也洗不去血迹,他不由得有些烦躁。

小黄狗本来已经趴下,又摇着尾巴来到他身边打转,似乎是在安慰他。

风一起,他又忍不住咳嗽了,压低了声音,怕吵醒她,他捡起她落在树下的蓝色灯笼,把它挂在屋前。

她的沧海与巫山,要来寻她了。

第3章

贺承霄骑着他那匹老马,不眠不休地赶了五天五夜的路,那一个座落于西南边陲的小城,却似乎还是遥不可及。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他从马上摔下来过两次。

在野外,身体陷进潮湿的泥土里,进入混沌的梦境,那似乎是安全的,不清醒,就不会痛苦。

然而旷野的寒意与一种必须要找到她的使命感却还是刺激得他睁开眼睛——他一刻也不敢停歇,生怕推迟与她相见的时间。

是死是活?他不敢去想。

他们都说她还活着,然而三年前,那把淬毒的匕首,是他亲手捅进她心窝的。

他与她在当时当刻都抱了必死的决心,为减少她的痛苦,那匕首,他扎得很深,理应是……没有生还的可能……

不,就算是尸骨,就算是衣冠冢,他也要找到她。

第二次摔下马,他却没有力气再爬起来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颇有愈下愈大的势头,打湿他的乱发,额前几缕,黏黏腻腻地贴着皮肤。

马儿也没有力气了。

这匹汗血马,是九岁那年,父亲送给他的生辰礼物,多年来跟着他东奔西走,浴血沙场,不知立下多少功劳。

所以离开皇宫后,他谢绝金银珠宝、锦织佳倩,官职也不要、宅邸也不要。

他唯独,还带着这匹老马。

它其实也不老,但是陪伴了他很多年,总让他有种它年纪大了的错觉。

这个老家伙,此刻,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用那双朴实而疲惫的眼睛木讷地看着它的主人。

马儿的眼睛,向来是没有光的,也没有什么情绪,今天他却从它的眼神里预感到了什么。

不,不……

老马在他的注视下跪下了前蹄,又屈起了后蹄,微微晃了晃脑袋,缓慢的,侧身倒在了身旁的草丛中。

他想到了,仍接受不了。

来不及、也阻止不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唯一的伙伴,倒在自己面前。

贺承霄慢慢地站起来,不受控制地后退两步。

双腿一软,又跌倒在了地上。

他慌乱地抓着地上的杂草,爬到马儿的身旁,像小时候一样,扑倒在它身上,紧紧抓着马鬃。

对不起,对不起。

他颤抖着身体,三年来,又一次痛哭失声。

雨,似乎愈来愈大了,他的身体逐渐滚烫,不知何时失去了意识,血液,凉了又热。

三载春秋,九百多个日日夜夜,他从没睡得这么好过。

睡饱了,就该继续走了,黑暗的混沌之中,出现一个光点,扩大、延展,一条圣光奠就的道路,出现在他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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