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春遥(18)

作者:狗虫瓜子

也许是“忧思成疾”,夏末的时候,慕春遥着了风寒。

风一吹就流鼻涕,还直打哆嗦,这天她蹲在庭院的小炉子旁,披着毯子给居辞雁熬药,一边拿蒲扇扇火一边打喷嚏。

“阿嚏阿嚏阿嚏——”

这喷嚏越打越厉害,她手一抖,手背就贴在了药锅上,烫得她惊叫一声,再一看,皮肤红了一大片,还有些微肿胀之势。

慕春遥瘪瘪嘴,连日的烦闷堆在一起,她不由得沮丧起来:“你看你,什么事都做不好。”

助火起的风忽然不见了,慕春遥偏头一看,原来是有人给她挡了。

居辞雁蹲身下来,轻轻地牵过慕春遥被烫伤的手。

她脱口而出道:“师父,离我远点,我着了风寒……”

她怕把风寒染到他身上,躲闪着,擦到伤口,又是一阵疼。

“别动。”居辞雁的声音好像又变回了以前那样温柔的样子,他轻轻地将她的手放在手心,先用清水冲洗,细细擦干后又涂上药膏。

居辞雁的动作很温柔,指腹沾着药膏慢慢地在她的皮肤擦拭,药膏清清凉凉的,他又为她缠上一层纱布,她竟然不疼了。

“谢谢你,师父。”慕春遥心里高兴,仰头看着他笑,一不留神,一个喷嚏又出来了。

居辞雁紧了紧她身上的毛毯,让她回屋里去。

她进屋做到床上,一会儿,他端着一碗汤药进来。

他关心她,她本该高兴,可慕春遥看着那碗药,没来由地感到害怕。

她站起来,后退两步,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好像是在从前,他就已经喂她喝过这样一碗汤药……

以前她生病,都是他照顾她,这她是知道的。

可是今天,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她努力地回想,像是处于第三视角,她看到她伤痕累累、命于危旦,而他俯在她身上,在做着些什么,在对她说些什么……她闭紧了眼睛,想要看得再清楚一些。

却再也记不起来更多事情。

睁开眼,她看见居辞雁依然端着药,静静地看着她。

她看不懂他眼里百转千回的情愫。他在想些什么?

“治疗风寒的,小安,喝了它。”

她接过汤药,他便出去了。

她坐回到床上,捧着那碗药,怔怔地,一直把药放凉了才喝下去。

凉药真没有热的汤药暖身,汤药缓缓流过喉咙,她想,她要恢复记忆了吗?

为什么恢复记忆的过程会这么痛苦?

难道回忆本身就是痛苦的?

他给的药,她吃了八颗,但不是每天都吃,隔几天才吃一颗,已渐渐有了成效,她的脑子里时常会萦绕着一些模糊的画面和声音,待想要再走近些去看时,它们又如镜花水月一般消失不见,她无法将这些杂乱无章的记忆捋顺,甚至在尝试回忆时,她感到很恐慌,仿佛自己即将触及的,是另一个人的人生 。

她开始花越来越多的时间坐在矮凳上发呆,漫无目的。

深山里的高崖真是个发呆的好地方,清净得很,小黄狗通人性,也不来烦她,自己跑跑闹闹捉蝴蝶,累了就安安静静地趴在主人脚边,和她一起听树叶梭梭。

山下的事,她倒是不常去想,她没有那么多尘世的念想,经过这次师父生病的事情后,她更是觉得,安安稳稳地在山上和他待一辈子,也挺好。

偶尔会想起苏德,他那样的花花公子,该有很多朋友吧,他于她和她之于他,大概只是彼此生命中萍水相逢一场又于人潮中擦肩而过的过客。

她没想到他真会来找她,那天她照例坐在悬崖边上,抱着小黄狗玩,撑着它的胳肢窝将它举起,它突然对着她“汪”的一叫,口水喷到她脸上。

她气得要打它:“出息了啊小黄狗,你竟然敢吼我!”

小黄狗一挣扎便从她手中溜走了,她摸出帕子来擦脸,一低头竟然看到脚边多了一双从崖壁上扑过来的手。

她以为是什么贼人,刚想要打,一颗脑袋随即冒了出来。

“慕春遥,拉我一把。”

苏德?

慕春遥一边拉他一边想:他竟然真的找来了,她就随口一说而已……

拔呀拔,她终于把苏德这个不知道几百斤重的大罗卜给拔上来了,比采一天草药还要累。

“你怎么不走楼梯啊?”慕春遥拉得直喘气,他看着高高瘦瘦,居然这么沉。

“小爷我好容易爬上来找你玩,你居然嫌弃我!”苏德不满道。

呃,好吧。

慕春遥把自己的小板凳让给他,“你要玩什么?山里没什么好玩的。”

“有没有搞错!”苏德夸张地大叫,“我来找你不应该是你来招待我吗?你居然问我想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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