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春遥(13)
“挺不错。”苏德也喝完了最后一口粥,然而他神秘莫测地看着她,直盯得她心里发毛。
“你、你看我作什么?”
苏德从怀里掏出一副画,轻轻一抖,画卷展开,他看了看画,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画,把画卷转了个方向:“你看这画像上的女孩像不像你?”
这画粗糙得很,只粗粗描了个线条轮廓,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头发及到腰线以上,穿了件斜襟的衣裙……
“大魏朝的女孩不都长这样吗?”
“你再仔细看。”
慕春遥揉了揉眼睛,又定睛一看,奇了怪了,好像在照镜子,乍一看只是个普通的姑娘,细看起来这眉眼神韵倒真有些像她从铜镜中看到的自己,最关键的是,她的颈间有一朵莲花的刺青,平时衣领一遮就看不到了,是只有她和师父知道的秘密,而这画像故意画低了女孩的衣领,女孩脖颈的皮肤上,也画着一朵莲花!小小的,和她的一模一样。
慕春遥的眉毛耷拉成了八字形,刚想开口,胳膊就被苏德猛地一拽,直把她扯离了长凳,几乎同时,她的身后扫过一阵剑风,周遭食客突然都人手一剑,慢慢地靠近他们,目光冰冷而凶狠。
苏德没带武器,以合拢的扇子作盾,拉着慕春遥慢慢地后退,双方一时僵持,她只听他在耳边警声一唤:“跑!”
她的早餐还没消化完……心里这么想着,脚上却奔得飞快,她可不想把命丢在消化食物的时候。
苏德拉着她,跑啊跑啊,弄得早市鸡飞狗跳,她后半截路几乎是被他像揣包袱一样踹着跑的,不知跑了多久,转得她头晕眼花,他终于停下了。
“去……”她想问问他们该去哪,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按着脑袋蹲进一个小摊的桌下,那桌子矮矮小小的,好在四周盖着布,看不到桌下的光景。
慕春遥蜷缩着身子,心脏因为刚刚跑得太快怦怦跳得厉害,苏德一只手护在她背上,另一只手抵着桌架,桌子外面行过嗒嗒的人马,慕春遥闻了闻被他牵过的手:咦?也多了一股墨水的味道。
她又低头看看,看到一双布鞋,应是这摊子的主人。
忽有沉重的脚步声逼近,慕春遥摒住了呼吸,只听那些“脚步声“道:“有没有看见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像是北泽人,女的十七八岁……”一通描述他们的面貌特征。
“小人今日并未遇到北泽来的客人。”布鞋主人道。
“我是问你有没有看到?”“脚步声”一声怒吼,猛地一怕桌子,藏在桌下的慕春遥被震得一抖,其实她并没有很害怕,但苏德大概以为她被吓到了,安抚一般揉了揉她的背。
“没有。”布鞋主人说。
“脚步声”冷哼一声和其他“脚步声”一起走了。
苏德和慕春遥从桌子下出来,慕春遥抱拳对布鞋主人道谢:“多谢兄台了。”
布鞋主人转过身来,温文一笑,气质清雅,慕春遥瞳孔微张,他竟是那日卖蓝色灯笼给他们的读书人。
她又看了看苏德,他舒朗地笑着,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似的。
“慕姑娘别来无恙啊。”
原来他叫刘远山,白天卖扇子,傍晚卖灯笼。
慕春遥笑道:“你还没走啊?”
刘远山说:“快了快了。”
苏德的扇子,便是在刘远山这儿买的,慕春遥环视四周,除了方才他们躲的小方桌,东西两边还放着两条长桌,放着一些书画纸扇,有的扇子上有图案,有的没有。她突然想起来还没看看苏德的扇子,展开一看,雪白的扇面上却是一个墨黑的手掌印迹,令人忍俊不禁。
苏德愁眉苦脸道:“远山让我自己写,可你们魏国的字,实在是太难写了,我怎么也写不好看。”
慕春遥用那扇子随意地扇着风,风过处果然幽然一阵墨香,和苏德手上的味道一摸一样,不禁笑道:“刘大哥这墨水的质量是真好,留香倒是持久。”
刘远山哈哈大笑,苏德知道他俩是在笑话他,气呼呼地撇了撇嘴。
刘远山提议:“慕姑娘也可试试。”
苏德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副想与慕春遥一决高下的模样:“对对对,你也试试。”依着她这爱玩闹的性子,书法怕是与他这个外来人半斤八两。苏德想。
慕春遥却是丝毫不慌张的样子,朗声道:“那,我就献丑了。”
刘远山拿来笔墨纸砚,慕春遥挽了挽袖子,问他们:“写什么?”
刘远山道:姑娘请自便。“苏德也道:“随便。“慕春遥略一思索,握好一只不粗不细的毛笔,蘸了蘸墨水便开始写作,只见她面色沉静,腕如游龙,灵巧又不失力度地游走于纸上,纯黑的墨水在她笔下像是生了花,一个个字都各具特色,连在一起看,却又并不诡异,反倒既生动又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