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春遥(124)
“是吗?”孟无谙面无表情,突然伸出手,掐住了尹惠筠的下巴,逼得她直视着自己。
终归孟无谙身上的气势还是和寻常人家的女子不同,纵然是面无表情,语无波澜,尹惠筠还是被吓得身体颤抖,微微地点头。
“尹惠筠,我早该料到你不是个简单的小姑娘。”孟无谙自说自话,“既然你有心安排了这一出戏码,想必业已调查清楚,我和贺承霄之间,已无半分情感。
我尊重你们,也不会棒打鸳鸯,然而我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希望你恪守本分,不要妨碍我,事情结束,你想要的、你本该得的,我一并归还。”
尹惠筠流着泪,慌乱地点头。
孟无谙于是放开她,她只觉下颌酸痛,双膝酸软,跌跌撞撞地行至门边,扶着门框回头:“孟姐姐……”
孟无谙在心里算了算,两年前,她问贺承霄,她还要等待多久,他说十年,于是她看着尹惠筠,回答她:“大约是八年。”
她们都还要再等待八年。
尹惠筠点点头,推门走了出去。
孟无谙的身子滑了下来,捂紧了胸口,却仍是喘不过气,她静静地躺着,眼中无泪。
当伪装都卸下,原来她从来就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她逃不了命运的惠赐与施加的苦难,她的聪慧,她的命中注定,她的坎坷生路,一切都逃不脱。
从三年多前的那个秋天,在拥挤的人群中,她与他擦肩而过,又不约而同地回头的时候,从那时候,原来从那时候开始,她就不可以再做和师父在海棠树下欣赏晚霞的慕春遥了。
春天不再遥远,慕春遥和小安也不再回来。
睡意袭来,孟无谙歪歪斜斜地睡着了。
不多时醒来,见塔娜刚好进来,眼眶通红。
然而她此刻自顾不暇,实在没有心思再去照顾别人的情绪,她只是懒懒道:“你若要走,也是可以的。”
她好像从来就留不住谁。
塔娜知她话中之意,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摇头。
孟无谙坐起来,朝窗外望,已是夕阳没下,天色渐暗。
“现在是什么时辰?”她问道,“贺承霄怎么还不回来?”
“约是申时。”塔娜道。
孟无谙便掀开被子下床,虽然没有胃口,但总还要吃点东西,不然这么长的路,走着走着就晕了。
她理了理衣装,自己往楼下走去,塔娜默默地跟在后面。
下到客栈一楼的大堂内,忽然听到有烟花炸响的声音,算算日子,才过完年没多久,应该是有人在玩乐吧。
点了几样东西让厨房做着,她便想出门去看看烟花,而外间刚好有一人走进来,声音沉厚,叫住了她:“去哪?”
原来是贺承霄。
“哦,你回来了。”她便止住了脚步,定定地看着他。
“嗯。”贺承霄颔首。
“惠惠呢?”他问道。
正说着呢,尹惠筠便迎了出来:“承霄哥哥!”
孟无谙默默地往边上退了退。
贺承霄温和地笑笑,一个一个地回答尹惠筠的问询。
孟无谙等了一会儿,她点的菜都上上来了,便在那桌子旁坐下,吃了没几口,贺承霄也过来了,毫不谦让地扬手要了一副碗筷便自然而然地吃起她点的菜来。
孟无谙抬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瞪着他。
“从中午到现在还没吃东西。”贺承霄自顾自道。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她问道。
“夫妻。”他不假思索地答。
“至少名义和形式上是夫妻,对吧?”她又重复了一遍。
“嗯。”他扒了一口饭,不以为然道。
“那你和尹惠筠当众亲热,能不能注意点?”她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我没有。”贺承霄听了这话,皱起眉头,正色道。
离得那么近,还为了她针对我,这还没有?孟无谙在心底里忿忿地念叨,然而终究没有把话说出来。
贺承霄沉思了一会儿,一本正经道:“你是吃醋了?”
要换以前,孟无谙早就一拍桌子和他争论起来了,可是今天,她沉默了,贺承霄这副样子,显然是没有意识到他对尹惠筠的好,显然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维护尹惠筠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难道说,关心照顾尹惠筠,也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本能?
“你还扔不扔她?”孟无谙突然问道。
“不。”
“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觉得她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我想保护她、照顾她。”贺承霄如实回答。
“我们才捡到她两天,她来路不明,又是个弱女子,带她在路上会拖累我们。”孟无谙冷漠地解释缘由,即使她预想到了贺承霄会怎样做,还是想试一试——万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