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春遥(114)
她说这话时,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眯成两条弯弯的缝,咧着嘴巴,对着他无赖地笑。
他没有说话,只默默将她重新抱起。
如果真的能这样就好了,他宁愿活得短暂一点,只求与她度过人生最后的今年。
可是不能啊。
可是有一种东西,比情爱更加重要啊。
是什么呢?
和那些书生聚餐的时候,贺承霄也喝了不少酒,但那对他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不足为道。
孟无谙总嚷嚷着酒量好,其实是个三杯倒。
抱着她回到客栈,她又吐又嚷,大喊大叫,又唱又闹,抱着贺承霄说要再给他表演一次喷火,然后趁他清理她的呕吐物时,踩着凳子,爬到窗台上,张开双臂,他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过去抱她下来,她又拿脑袋去撞墙,说要扣拜佛祖,保佑她师父长命百岁……
幸好贺承霄提前便赏了客栈老板百两钱银,又将这一层楼的房间都包下了,否则四舍邻里,该着孟无谙闹了个鸡飞狗跳。
折腾到天将微明,她总算睡下了,贺承霄坐在床边,看她小小的身体,陷进柔软的棉被里,乖得像一头初生小羊犊。
也只有在睡觉时,才会这样吧。
他给她喂了调养身体的药,早上醒来应该会舒服些。贺承霄轻轻地抚摸孟无谙的右颊,只觉柔嫩异常,贪婪地看着她安静又无辜的睡颜,他真想一直看下去,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忽然,她哼唧几声。
他担心自己会吵醒她,打算收回手,她却是侧过了脸蛋,无意识地咬着他的小指。
指头微微地疼,心头一麻,他收回了手。
想起遇见的那几位书生,个个疏朗不凡,才华横溢,与孟无谙斗酒作诗,与贺承霄大谈国计,可谓畅快。
贺承霄惜才,难得主动问话:“为何不仕?”
空有一身才能,却不护佑家国,造福百姓,岂不浪费。
那群书生却只付之一笑,道:“何必!何必!人生苦短,何苦作茧自缚,及时行乐,方为至道真理。”
贺承霄便没有再说话,书生们年纪都已不小,交谈间,得知也是考过几次功名的人,却屡试不第。
也许不是不想,是没有机会。
孟无谙没想到这一层,只是觉得人各有志,她比较关心一个故人,便问那群书生,从前进皇都赶考时,可曾见过一位叫刘远山的人。
“噢,他啊……”书生意味深长。
孟无谙再问,他们却是不愿再提,她只得作罢。
快要四年了吧,那时候她才十七岁,帮他卖字,卖了好几百两银子。
也许,她想念的,不只是他,还有当时的自己,什么都不懂。
我们总要靠着一些人,来构建回忆,想起刘远山,孟无谙便能想起慕春遥。
他是从她的回忆中走出去的,她也希望他能过得好。
……
三天时光,过得飞快,眨眼便至最后一夜。
他们几乎将整个汾州城都玩了过来,热闹的地方好玩的东西都差不多,有些时候走马观花地看过去,不过美食,可是要认认真真地品尝。
孟无谙随时随地不在吃,吃一点就扔给贺承霄,因为要留着肚子吃其他美食。
他对美食着实没有她那么强烈的热爱,可是她一本正经地教育他:“不能浪费。”
他只能吃下,其实他因为体格强壮,饭量很大,不过平时总约束着自己,到她这,那些十年如一日养成的清规戒律算是毁了。
不过她也是真的为难他,只是想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看他吃不下,她也会拿过来继续吃。
这七日,她是真的每天就只和他一起在城内游逛,就像寻常人家的小夫妻一样。
他们事先便约定好了,七天里,只管痛痛快快地玩。
最后一夜,明天便要离开了。
两个人心中都很不舍,贺承霄没有表现出来,孟无谙却是都写在了脸上。
两人站在桥上,看着热闹的街道,与他们第一天来时的情景无异,只是没有了那股新鲜劲。
他买了泥娃娃,捏着在石桥栏杆上走,可是她依旧沮丧。
他看看四周,寻着用什么方法引她开心,忽然看到了他们刚来的第一天想要和她搭讪的那个小子。
本来不想让她看到,可是那场景实在令人忍俊不禁,便捏了捏她的胳膊,想让她也笑一笑。
她应声抬头,只见那小生乘着小船,脸上挂着神秘又儒雅的微笑,朝着邻船的一名衣着华贵,看着便是千金小姐的女子伸出手……
她果然扑哧笑了出来,道:“那人怕是天天守在桥头、立于船上,奔着有钱人家的姑娘去引。”
“是啊。”贺承霄幽幽道,“幸好我阻止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