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春遥(110)
贺承霄从发愣中回过神来,恍若梦呓,痴痴问道:“什么?”
孟无谙指了指河水,征征道:“你看这河里,有一个和岸上一模一样的世界。”
贺承霄倾身去看,竟也看呆了。
花船摇动,水波荡漾,水中之景并不平静,可正是这不平静,给水中的灯火盛景平添了几分美感,像是一副闹市图微皱,岸上的他们,倒映在水中,时聚时散,如梦似幻。
贺承霄知这不过是岸上的影子,然而他唇角微漾,附和着她:“嗯。”
人世繁华易逝,美好幻影却总是永存的,所以人们更愿意把希望寄托在来生上,企盼来生,能拥有幸福圆满的生命。
三天里走走逛逛,孟无谙走得累了,便跳到贺承霄的背上。
他的脊背宽阔雄厚,大手隔着裙纱,温暖而有力地托着她的大腿。
她在他背上,一手搂着他的脖颈,另一只手与用力挥舞着,与河水中他们楼船上的人打招呼。
这些天晚上他们都是住在客栈里,因为找不到他们的楼船,方才孟无谙眼尖看见,才发现他们的船儿竟被装扮得如此多彩,花繁锦绣、壁画旖旎,灯饰更是华丽而清明。
不过现在找到了,他们也暂时不想回去。
“贺承霄,看到了吗?那是我们的船欸!”孟无谙拍拍贺承霄的肩膀,兴奋地指着前方。
“嗯。”
“好好看呀!”她赞道。
“嗯。”
和他待久了,连语气词都能听出区别来了,孟无谙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这声“嗯”与上一声“嗯”有点不同,带着几分得意之味,便眨眨眼睛,问道:“你装饰的?”
“嗯。”
孟无谙乐了:“你不是说,不喜欢这些花哨的东西吗?”
“可是某人喜欢啊。”贺承霄沉声道。
“嘻嘻……”孟无谙开心地笑起来,高高地举起双臂。
“抓紧。”他叮嘱。
“贺承霄,我要飞!”她才不抓呢,任性地扬着手臂,好像一只准备飞扬的小鸟。
“遵命。”
贺承霄沉声应和,背着孟无谙在河岸边奔跑起来,幸好这里人少,跑起来畅通无阻。
孟无谙只觉一阵清爽的风擦过自己的耳边,贺承霄跑得飞快,而她始终平展着手臂,快乐地笑着,好像真的在他的背上自由飞翔起来。
路人不时侧目,投来或惊奇或鄙夷的眼光,可是他们都不在乎。
贺承霄沉默地跑,她发上的铃铛轻灵作响,她的笑声清脆悦耳,化为了无限动力,让他想要一直跑下去。
她抓不抓紧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想,反正他会抓紧她,不让她掉下去。
第四天,孟无谙不让贺承霄再跟着她,说要自己出去走走。
贺承霄眉头一凝,道:“你要去干什么?”
“保密!”孟无谙摇头晃脑,神神秘秘道。
“好吧。”贺承霄无奈地点了点她的脑门,嘱咐道:“注意安全。”
“好勒!”孟无谙蹦跳着跑出去了。
……
这汾州人来人往,五湖四海汇聚一堂,鱼龙混杂,贺承霄自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嘴上答应着,却悄悄地跟在后面。
见她挤进了一个卖艺的圈子,便就近一跃而上,在一处稍微低矮些的房顶上坐下,留心看她的情况。
卖艺的有一男两女,似乎是一家人,因是白天,变幻术法没有什么效果,便只作些花哨的舞刀弄棍,引得周围不懂行的人一片叫好,贺承霄看着,只觉都是些花拳绣腿,这要到战场上,早遭砍杀了,不过卖艺本就图一个演得好看的“艺”,博得几文钱,又让观者看得开心,也算是一乐事。
只见孟无谙附耳和年纪大一点的女子说了几句话,便转身对围观群众一顿抱拳,接着便在半空中翻起筋斗来,手里拿着两根花带,竟能一连往后翻转十个跟斗,围观群众连连后退给她腾场地。
贺承霄远远看着,先是紧锁眉头,直到看她平安站稳,眉头才舒展开。
虽然只是翻跟头,但她身量苗条,生得又可爱,把那彩带旋成了两团七色的虹圈,倒真是令人赏心悦目。
男子一敲扁锣,嘹声高喊:“哎——各位看官——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勒——”
倒别说,真有许多观众买孟无谙的帐,纷纷往锣子里抛钱板。
贺承霄看着,不知道孟无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且再观望下去。
这第二场,便换了另一个女子表演,虽也利落爽眼,仍是流了不少人。
孟无谙喝了点水,又上场了,这次她表演的是舞剑,用的还是他教她的剑法,她自己有意将招式调整得好看了些,长剑柔中带恨,剑风竟于半空中便将片片落叶碎成星星点点,煌煌而落,又有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连小孩子,也看得目不转睛,挪不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