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世歌辞(27)
昭爰回去之后被郭氏大骂了一顿,痛心欲绝的跑出了太子宫,却突然止步。
今日一变,那柳树下的公子,还是她曾经熟识的韦侬吗……
王谊已料到她会遭到郭氏的重罚,心有不忍便在此候着,此刻见她哭着出现,不安的心倒是平静了一些。
昭爰再顾不得他人,一头扑进王谊怀中,而王谊这一次也再没有退闪。
繁花落尽,泣声喃喃。
昭爰哭了好久,才从他怀中抬起头:“今天胡闹了一场,全都血淋淋的打在我脸上,好疼。”
王谊蹙眉,昭爰对他的这份心,他究竟该如何对待。
“也打在我脸上,今日你骂的都对,是我太过狂妄啦。”
“不对……”昭爰知道他今日受了多大的□□,生怕他生出什么决绝的抉择:“是我一……”
王谊抬手制止了她的自责,在她未解之时轻轻拥住她,这是第一回,他主动揽昭爰入怀。
昭爰哭着享受这不可期许的一刻,只愿这都不是假的。
王谊贴着她耳边,看着远处的云霞:“与你相识都三年啦,试想三年前,我又怎会如此对你。”他轻叹:“是这些年你对我的一再宽忍,让我都忘记了你还是郡主之尊。”
眼泪无声滑落着,却比方才少了一丝苦痛。原来在未察觉之时,她已在他的眼眸之下长大……
“我不是故意用郡主的头衔逼你。”
“我知道。”
她要说的王谊都能想到,却不想再听见那些自责之语剜割自己的心。
“今日所受之训斥皆是我咎由自取,今后,我不会再伤你的心啦。”
昭爰眸中的光突地凝聚,她抬起头,再无顾忌的轻吻在王谊耳际。
突来的温热却灼伤了王谊的心,他愁色愈浓。漫天云兴霞蔚,又有何人能看清他眼中的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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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很快知晓了太子宫的险情,十分的恼怒:“我本以为你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已没有当年的书生气,谁知竟比从前还要愚钝!一旦你韦侬的身份走露,皇叔会永远将你弃如敝履!”
王谊面色铁青:“是王谊失职。”
“你怎么啦,往日的意气都哪儿去啦!”王谊的颓意令他愈加愤怒。
王谊唯有强忍下那些在大局面前微不足道的煎熬,冷语:“无事,王谊定当引以为戒,今后不会再让此类事情发生。”
朱瞻基对他过于了解,知晓他此刻心底的挣扎,却只警告:“你该知道,从昭爰信任你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护你的盾牌,而是一把置你于死地的利刃,稍有不慎便会毁你于无声处。我不管你对她是真情虚意,绝不能让她刺穿你。”
王谊眉头深锁:“是。”
有惊无险的事给了王谊重重一棒,朱瞻基训斥的都对,自他利用昭爰的护佑那时起,他就又多了一把能刺穿自己的利刃……曾以为回京后的日子能好过从前,却不知更是如履薄冰。
悲凉之际,他恍惚想起那日为自己求情的朱瞻墺。那个少年不同于别的王孙公子的纯良与聪慧,已渐渐改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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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酒又添残酒困,今春不减前春恨……”
立于庭下读书的正是朱瞻墺,那轻微的吟读声恰印证着他已深入的冥思……
“春已尽散芳华,何苦还徒添恨意,你大可言颂往后之灿烈啦。”
朱瞻墺没有察觉王谊的到来,意外回眸,却在看见他的第一眼猜到了其来意。
他收回眼眸,卷起书卷:“白日痴梦,我本以为只有无脑之人才做。”
这讽刺之语并未让王谊褪去眼色的温和,追问:“如何说是痴梦?”
朱瞻墺抬眼望着满庭的张狂之势:“暮去晨来,春去秋来,本是人世间最寻常之规矩,你却急于轮转时令,只恐怕会令烈日灼夜,枯花重燃,招致天灾无数。到时天不佑君,子逆父意,岂不是人间惨祸。”
他悠悠回身,凝视着一身淡泊的王谊:“如此念头岂非有大逆之心。”
这番义正言辞令王谊点头称赞,这位少年倒真称得上是谢庭兰玉。
他终于露出笑意:“说得好,世间学子无数,这般才情却是难得,我竟不知自己已有如此之幸。”
对他这句弦外之音朱瞻墺并不领情,冷问:“你此生无徒,我亦无师,此幸从何说起?”
王谊笑:“从前没有,今日起便有啦。”
闻此,朱瞻墺不再装作不懂:“你要收我为徒?”
他点头。
“为还我那日的求情之恩?”
王谊忽略他的嘲讽之意:“这是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