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之女(70)
说话的男子萧神爱认得,是弘文馆的学士,那唤做伯昭的人回道:“自然不会。”
待几人走过后,那个学生也走了,萧神爱径直冲向王夫子的方向,仰头甜甜唤道:“阿姆,你在等我吗?”
王夫子笑着抚了抚她的发顶,温声说:“是呢。”她将手中食盒递过去,轻声说,“我听清檀说起,你这几日食欲不好,给你做了些点心让你尝尝。哦,还有道腌萝卜,开胃用的。”
在学堂里头,萧神爱随着众人唤夫子,然到了人后,她还是习惯唤阿姆。
笑着接过那个精致的小食盒,萧神爱突的忆起了从前。阿姆作为她的傅母,职责是教引她的礼仪和品行,其实是不需要给她做点心的。
但是每当她想吃什么的时候,阿姆却还是会去给她做来。
见她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王夫子眼中也不禁浮现了笑意。
她同小叔子虽住隔壁,儿子如今也在府上,多年不见难免生分,弟媳又跟她差的年岁多。
一个人在家中待的烦了,闲谈间,霍皇后说起女学缺个教授管家理事的夫子,她忙不迭的便应下。
不但能经常见着萧神爱,还能时不时的见着女儿。
哪还有比这更好的差事?
“阿姆。”萧神爱扯了扯王夫子的衣袖,犹豫问道,“刚才走过那几个,是什么人啊?”
见她好奇,王夫子解释道:“为首那个你识得,是弘文馆的钱学士;着浅绿色公服的,是国子监的周主簿;那着深绿色公服的,则是国子监的宋国子助教。”
萧神爱拉着她往外走,一面装作不经意问道:“那宋助教名字是什么呀?我总觉得他面善。”
王夫子笑了笑:“你觉得面善也正常,宋助教的父亲是宋中书侍郎,你该唤他一声表叔的。”顿了顿,担心她分不清楚,又补充道,“他名唤宋晖,表字伯昭。”
轰的一声,萧神爱脑海炸裂开,她怔然抬起头,喃喃道:“伯昭么。”
她回想刚才那男子的模样。
皮肤略白,脸上蓄须,公服穿在他身上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很普通的中年男子模样。
她又想起了阿耶。
姿容俊美,冷傲孑然,前两年突厥使臣见了他,误以为是神人降世。即便只是随意坐在那,也能吸引走所有人的目光。
萧神爱抚了抚心口,想让自己的心神定下来,却发觉那处不断跳动的地方,无论如何也安抚不了。
她悠悠吐了口气。
王夫子悄悄她的眉心,好笑道:“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呢?”
萧神爱摇摇头:“阿姆,你不懂。”
王夫子反正想不明白她哪来的气可叹,又随着她走了一段后,推了推她:“快回去吧,早些把功课做完。”
“我在学堂里就做完啦!”萧神爱撂下一句话后,匆忙跑出了女学。
午初的日头炽热,雀鸟不再发出鸣叫,叶子仿佛失了水般,焉耷耷的挂在树梢。
早上传来稍嫌轻薄的牡丹纹碧罗衫子,此刻却觉厚重。
齐邯看着那急匆匆出来的身影,立时迎了上去,无奈道:“跑这么快做什么?”
“阿姆在后头呢。”萧神爱将书篓和食盒都塞进他手里,嚷着热了,催他快些回东宫去。
然而齐邯却没挪动步子,而是垂眸看她,轻声问:“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声音虽轻柔,却暗藏滔天巨浪。
萧神爱心念急转,忽的扯住他的衣袖,软声辩解:“没有呀。只是我觉着阿姆年纪大了,让她见着不好。”
她扯着他的衣袖晃了又晃,声音愈发的轻柔:“哪有见不得人呀,很见得人的,赶明儿我再带你出去转一圈可好?”
齐邯被她给气笑了,捏了捏少女的面颊后,倒是半点脾气也舍不得发出来:“走吧,快些回去。”
“齐邯,你凑过来些。”少女声音轻柔的唤着他,仿佛裹了蜜糖一般。
来不及细想蜜糖里是否掺杂着旁的东西,齐邯依言俯了身,却又被少女嫌弃还不够近。
他只得将腰弯得更低些。
“可是有什么话要说?”齐邯轻声问。
萧神爱摇了摇头,表示自个没话说。却在他要直起身之际,蓦地按住了他的肩,偏头在他耳尖上,落下一吻。
极轻极轻的一吻,仿佛怕轻重了,会让那耳朵化掉一样。
即便已经轻到了这个程度,齐邯还是敏锐捕捉到了那柔软的触感,不由得瞪直了眼,一脸怔愣的看着他。
她虽一向又软又甜,却很少有这么大胆的时候。
待回过了神去看,只见她攀扯这他的衣缘,软声问:“如此,可见得人些了?”
原来是怕他不信她。
宫道寂寂,只余树叶被风拂过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