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娇雀(28)
阮雀听言,若有所思,总算知道顾诚这碗来绕去的要问什么。
他既知道了京兆尹,也该知道庞邺,或者知道得更深些,知道了司朝。
可照着如今外头传的说法,她和司朝是没有一丝瓜葛的,是庞邺救栾娇娇的时候顺带救了她。大抵……顾诚是想问关于庞邺的事。
阮雀起身福礼致歉:“媳妇知道错了,此番也是多亏了庞家大爷相助,媳妇才幸免于难。”
顾诚背对着她,取了剪子修剪紫檀高凳上的兰花叶子,问道:“你见过庞家大爷?”
阮雀道:“见过的。”
顾诚又问:“可还见到了什么人没有?”
阮雀一怔,回道:“还见过庞大奶奶,她原是媳妇的闺中密友。”
顾诚问:“别无他人?”
阮雀恭敬答道:“再就是家里的嬷嬷丫鬟,还有庄上的佃户了。”
屋子里安静极了。
只有顾诚剪刀修建枝叶的轻嚓声。
半晌,他终于搁了剪子,在一旁的青花广口瓷盆里净了手,揭了帕子,一边擦一边转过身来道:“庞家那边,你备份厚厚的礼,答谢他们家大郎的救命之恩,这不必我再交待。今日找你来是有桩要紧的事。”
阮雀心里一沉,静静等他继续说。
顾诚道:“想你这一路也听说了,早年前太|祖皇帝与桓贵妃之子,当今陛下的亲皇叔,还尚存人世,且已踏平了宿敌西狄,回京来了。咱们家和他是沾着亲的,论理来说,你该随着老二,高攀唤他一声小舅舅。”
阮雀的心砰砰直跳起来。
这桩“要紧的事”,怕是真和司朝这阎王还有牵扯。
果然,顾诚深看她一眼,接着道:“你执掌中馈以来,家里人情来往都做得很好,有条不紊,无一落下。前头的私宴也办得极好。过几日,我预备让老二去请皇叔到咱们府上吃席,届时恐怕平日来往的诸位大人都要光临。”
“出了顾好诸位大人,眼下最要紧的是皇叔。你现在就吩咐下去,开始着手备宴,再叫人打听打听皇叔的喜好,务必要将人伺候好了。”
阮雀轻轻舒了口气。
万幸不是让她去请人。
不过,请人这样的事,也的确轮不到她头上。
她应和道:“待父亲定下了时日,还劳差人来告诉儿媳一声,儿媳支配人手,捡懂事的伺候。”
“自然。”顾诚应下,见事达成,便道,“好了,你也该去你母亲那里请安了。”
阮雀懂事地退下。
前去给傅琼华请安的路上,她想,顾诚不愧是纵横官场多年的老手,若是顾家抓住了司朝这棵大树,日后在朝上行踏,自然是来去自如了,怕是楚家也不得不让出一头。
想起司朝,她不免又想起那张如玉的脸。
分明生得那样好,可出手行事,却又噬血狠戾……
冷白的脸萧疏轩举,和殷红的血色缓缓渗透重叠,溶浸成一副摄人心魄的绝美名画。
阮雀不禁打了个寒颤。
只怕,这颗大树也不是好攀的。
她收回神思,快步走到傅琼华院子里请安。
不出所料,傅琼华提了一句庄子上遇险的事情,便问起庶务是否料理停当。
听阮雀说让出了两成地租子的时候,她拍案而起,指着阮雀的鼻子骂:“你当我们家是金山银山,随意叫泼皮破落户来挖的么!两成,你可知道两成地租子是多少,那里的□□亩上好水田,一年下来有多少石粮食,多少银钱!”
阮雀由着她发怒,看着脚下挑花织锦纹的大红地毡,静静受训。
待傅琼华训累了,她辞出去,一旁侍立的戴嬷嬷忙敬上参茶,顺着傅琼华的背道:“太太何必这样动气,两成地租子,一年也够买方咱们这里用的地毡,没得气坏了身子。”
傅琼华变脸似的,立刻笑起来,挑她一眼,筋疲力竭地往迎枕上一靠,得意道,“才刚你出去方便,没见到康儿进来时那副铁青的脸色。你说这人才回来,不过一打眼的功夫便又将康儿屈成这样,我不给她点教训,她岂不是要上天当玉皇大帝……”
她说着,抿了口参茶。
戴嬷嬷恍然大悟,话锋一转,“太太明鉴,是我愚钝了。不过,这二奶奶还真有些手段,听别家的说,百望山下的那片地留不住佃农,大都退了租子。不止百望山那片,如今这镧京周边的,一见有人买地,纷纷二话不说就卖了,也就咱们家的二奶奶逆流而上,硬将人留下。”
傅琼华搁了茶盏,叹道,“原以为那些佃农不好对付,终究是留不住的。我原本也没想她能留住,不过叫她出去受些寒苦,回来我再好好杀杀她的锐气,倒不想,竟真叫她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