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雨幽梦录(80)
胡生轻笑,手掌扳着雨青下颌,“雨儿别怕,爱上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夫君心也跳得厉害,不信你摸。”说着拉来雨青右掌按在自己胸口,果觉心似擂鼓,雨青这才安心。
胡生又将手滑至雨青耳际,“这是囡囡听户,做夫君的会……”说着将双唇贴近雨青耳畔,轻吹一口气,雨青一个激灵,扳着胡生肩头。胡生又轻咬一下,雨青顿时耳根通红。
如此这般,胡生一样样指着温存下来,带雨青认识身上诸样,足足半个时辰,“日下胭脂雨上鲜”。
雨青未经人事,虽是梦中,胡生仍怕吓着她,才特意寻了春宫让她观看,再缓缓温存,抚慰于她。费尽精神,终于得与她共赴巫山。雨青必要望着他才能安心,于是胡生择取能同雨青正面相对的法子,对面交叠而坐,脸对脸瞧好了她,将那股幽兰香气又多激发几分,同雨青十指相扣,交颈缠绵。
至情不能禁时,雨青细细惊呼一声,上身向后仰去,胡生扣住她十指,由她仰倒,半挂着身子,一头乌发悬垂似瀑。
云缠雨绵,红翻翠骈。
雨青浑身酸软,失了力气,忽而下泪。胡生将她揽在怀中,温存抚慰,轻吻她臻首。雨青仍是哭泣,一时不能止住,抽噎着道,“哥哥永远不要抛下雨青一人。”
情到浓时,百花绽后,雨青还是唤了她的“哥哥”。
这回胡生没有纠正她,虽是满心痛楚不甘,却强忍着只说:“好。”
阳篇 36
湖山四梦:四梦相守
其后雨青力竭神倦,沉沉睡去,黑甜无梦。
楼阁上,胡生默默望着雨青榻上病体,心内纠结无措。雨青幽精所余已不多,连月信亦已断绝多时。她生意已淡,便是再填注元气,不过竹篮注水。人之元神气力犹如灯油,生意却如灯芯。生意若绝,便如灯芯燃尽,即便再注满了油,这灯,也是存不住的。左不过一年多光景了,胡生心下惨然。
然而,就由得她香消玉殒么?
四梦相守
花到荼蘼,夏尽秋来,雨青梦中却浑然不觉,欢喜度日。从那次后,二人愈发亲密,胡生总有意说些那类笑话,或细细夸她那夜情形,戏谑于她。雨青仍是羞赧,每被言语调侃,必通红了脸,捂着耳朵不要听。胡生更觉好笑:果是士大夫调养出的女儿,同他们一样脾气,做且做得,说却说不得,天下迂人一样毛病。
胡生继而也就忆起当日白家三郎,那倒是个人才,同凡俗世人迥然不同。胡生甚而想过将他那篇抛珠吐玉之作传扬出去,然而三郎本人既临终嘱咐了后人不得传扬,也只得罢了。
胡生偏于雨青身上不肯罢休,常常有意同她调笑,自己还画些秘戏。雨青先以为他描画肖像,凑近来看,只见又是春图,羞怯欲去。人已转身,却又爱那图画,抛舍不下,犹豫一阵还是留下观看。
时日既长,雨青亦比先时从容几分,不再有躲避之态。胡生固然满意,却也生出遗憾:她那副羞怯模样着实可爱,以后轻易见不着了。岂知雨青与众不同,竟爱册页上那些湖石边、雕栏外、芭蕉下、野溪旁,拉着胡生,双眸澄澈似水,问他那些可使得?
胡生心中狂笑,“有何使不得?只要囡囡愿意,不过为夫辛苦些。”说完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拿折扇敲着掌心:“知人知面难知心……”
盛夏月夜,鸟鸣山幽,山中野溪清澈见底,清辉透过疏朗树影洒落溪上,月下清泉潺潺流淌,水面清波摇曳,筛碎月光。山溪上架着一座小小白玉石桥,玲珑可爱,此时却不见路人行走其上。
胡生拉雨青涉过石桥,在梯级上坐了,不知哪里掏出一篮葡萄,摘下一颗送入雨青口中。雨青含笑吃了,也拧一颗塞给胡生。胡生心情大好,皮都不吐连籽一起大嚼几下咽进去。雨青惊异,胡生道:“正好腹中种颗葡萄,来年吐给囡囡吃。”雨青甚觉异怪,推了一把胡生别过脸去,胡生又是一阵大笑。
溪水清澈凉爽,雨青褪去鞋袜,和衣踏入溪中,撩水玩耍,身下裙裾湿透。胡生亦和衣入水,陪她玩耍一阵,待她尽兴,鸦云尽湿,倚靠自己怀中,才择块稍平整之地仰面坐下,拉雨青坐在自己怀中,好为她垫着些,免她硌着。
夜愈深,连夏虫亦已睡去,周遭除水声潺潺再不闻其它。雨青边觉得冷,边又觉得极暖,贴在胡生身旁,紧紧依偎。
雨青从未听过这样好听的水声、看过这样令人畅快的明月。幽林、石桥、野溪,分明是山中常见之景,难道只因了月色,竟美得那样不真实,如梦似幻。若是日间来此,还能见着这般景色么?或许明日再来,这石桥便会不见,或这野溪便已干涸。或许昨日并非昨日,而是前尘旧梦;明日亦非明日,而是沧海桑田,雨青想起樵柯烂尽的典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