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雨幽梦录(48)

作者:青黛_金金

雨青仍是害羞,却鼓着勇气看好了寒琅不再躲避。她本无意疏远,若为怕羞两人反生疑心、生分起来,以往的情分就全辜负了。可她也说不出话来,就那样强撑着羞赧望好了他。这般呆望一阵,两人都觉得要被对方眼睛将魂魄吸去了。又一阵斜风骤雨,雨青低下头,勉强开口,“这回表哥晓得雨青不是有意疏远了。”

寒琅愣怔一阵才回神,表妹说了什么总没大听清,却已安心,不再疑其他。他正要说话,雨青却转了身,扶着额角摇摇晃晃又向美人榻挪去,走了几步,瘫坐榻上。

寒琅一见便觉不妥,急走几步趋前弯下身望着雨青,看她阖眼蹙眉只是揉着太阳穴,缓声问她,“又不舒坦了么?头疼?”雨青并不睁眼,手上还掐揉着道:“早上做了一回针指,头疼到现在,一看针脚眼睛就酸胀。”

寒琅听了噗嗤笑了,“妹妹做了多大功夫?就疼得这样?”

“也不过个把时辰。天下竟有如此苦劳,才做这一会就头疼眼涨。”

寒琅拖张椅子在榻前坐了,笑道:“若都像妹妹这般,那些绣娘全头疼疼死了。”

雨青听了这话停手睁眼,瞪寒琅一眼,气鼓鼓道:“表哥倒去试试,着实难受!颈子也酸,头也疼,母亲请来的什么教养嬷嬷,好端端要人纫五百个针眼,说要静静雨儿的心。这是什么鬼话,雨儿哪里浮躁了!”

寒琅听着就要笑出来,低头忍住了,哪里瞒得过雨青,她气得身子一扭,“表哥意思是也觉着雨青浮躁么!”

寒琅忙沉下表情,正色道,“妹妹哪里浮躁了,我看是那嬷嬷浮躁,这等人以此为业,专要用些装腔作势的手段托大,才显得尊重。纫了那些针眼,绣工便能长进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说完又咬唇忍下嘴角一丝笑意,“妹妹纫了多少个了?”

雨青听问,整个人委顿下来,“绣工尚未做完,哪有空纫那些,一日纫不了几根眼便胀痛。今日不过多绣几针,头疼到现在,连腹中都跟着难受。”

寒琅去了笑意,望着雨青沉声道:“妹妹将手给我。”雨青诧异,抬头望他。寒琅面色如常,不见什么喜怒,雨青不知何意,没有动作。寒琅再说一遍,“妹妹将一只手给我。”雨青心下犹豫一阵,还是将右手伸给寒琅,寒琅一把握住,雨青一惊,忙唤一句“表哥!”,寒琅不理,仍拉住了雨青右手。

寒琅将雨青右手托在自己掌中撑开,张开虎口探入雨青虎口,拇指按在她合谷穴上,轻轻揉捏起来。雨青紧张,又唤一声表哥,寒琅仍不理会,轻轻按了一阵穴位,抬头看看雨青,问她,“疼么?”雨青怕人瞧见,正是不安,见他问,慌忙摇摇头,寒琅手上加些力道。

寒琅低头望着雨青右手小心揉捏,不发一语。他今年一春都在演练骑射,不仅黑了些,手上也微微生着些茧子,被雨青觉着。雨青先是十分不安怕人瞧见,可望着表哥面色沉沉,心也渐渐静下来。

她出神想到,自己不过房中刺绣,头疼了便有表哥心疼,表哥一春来风吹日晒,少不得受伤受累,自己却不能在旁安慰,心下伤感。那时冬日心疾发作,病中怨表哥不知自己思念受苦,若表哥也像她一般小性,今春时不也要怨自己不想着表哥么?想到此雨青鼻酸,欲思道歉,又欲思道谢,却不知如何出口,低了头。

阳篇 15

人生识字忧患始,姓名粗记可以休。

寒琅按完右手又要雨青左手,雨青不动,寒琅自向她裙上拉了来,也揉一阵虎口,揉得差不多了,抬头问雨青,头痛可好些。雨青正是心绪纷乱,早把头痛搁在脑后。被寒琅问起,倒觉好些,笑着点一点头。

寒琅看见,也展眉微提嘴角,将雨青两手挨个握在掌心,轻轻按揉雨青掌心、指节,他掌心温热同手上力道暖暖传入雨青十指,一阵酥麻从指尖直蹿她心头,雨青早红了脸,又唤一句“表哥”,道:

“给人看见又要生事了。表哥……上回表哥替雨儿捉流萤,回去又受苦了罢?”说着面露忧色。

寒琅只望着雨青双手,并不说话。雨青又道,“可是雨青做错了什么,不知几时起,每每同表哥一同待几时,便要害表哥受罪。那时在园中胡闹,第二日就见表哥手全破了,看得人好生心疼……表哥,雨儿怎么做,才能不让表哥因雨儿受责备?”雨青说着,抽出手来,反用两只手握住寒琅左掌,指尖划过寒琅掌心,滴下泪来。

寒琅见雨青如此,五味杂陈,忙伸好了左手在雨青面前,笑道:“早没事了,看,一点疤痕也无。从小读书,挨板子是常有的事,三天两日不打我手上都痒痒,这算什么!”雨青听他这样说,噗嗤一笑,笑完又红了眼眶,“总都是为了我。如今表哥大了,越发上了规矩,今日这般,若被人瞧见,又要为难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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