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红裙(4)
她叫了小厮打来热水伺候醉酒的薛晟洗漱。
云琅手掌撑在冰冷的石砾上,缓了好久才缓过劲来,锤锤冻麻的腿脚,垫着脚尖一瘸一拐回了房间。
第2章 跟爷走?还是留下?
第二天一早。
晨间薄雾霭霭,清冷的冬霜铺在这青砖绿瓦上,凛冽的寒风吹得悬在屋檐上的灯笼歪七扭八。
屋子里,丫鬟打来一盆热水伺候丁妙姝梳洗。
此时丁妙姝刚起床,丈夫薛晟早早便去了商铺上。
擦完脸,丁妙姝将热帕放到盆中,她扫了眼屋中,并未发现那抹熟悉的身影,而一旁端茶的人换成了春芹。
丁妙姝不悦地蹙着眉头,掀开杯盖一看,脸色更差了。
“云琅呢。”
丁妙姝染着蔻丹的手指“啪”的一声合上杯盖,声音渐冷。
往日云琅会提前将收集好的露水泡茶,待丁妙姝清晨醒来梳洗后正好饮茶。
察觉到主子有几分生气,春芹战战兢兢端着托盘,答道:“云琅染了风寒,浑身发烫,现下在屋中养病。”
今早起来春芹发现一向早起的云琅还在床上,她小脸通红,嘴里絮絮叨叨不知在说什么。
春芹伸手一摸发现女子身上浑身滚烫,凑近一听才听清她嘴里一遍又一遍念着“娘亲”两个字。
昨日她在冷风中跪了三个时辰,没病也给吹出病来了。
手一抬,丁妙姝打翻春芹端着的茶托,瓷杯摔个粉碎,温热的茶水洒了一地。
清脆的声响吓得春芹顾不得被洒湿的衣袖,忙低头跪在地上。
“养病?”冷唇一勾,丁妙姝道:“一个下贱胚子,还当自己是身娇肉贵的小姐?”
走了两步,她坐在凳子上拿出干净丝绢擦双手,垂眸扫眼地上跪着的春芹,“你去给她灌点姜汤,我院子里不养闲人,既然卖了身便是我薛家的人,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得给我起来干活。”
“让云琅去把晟哥书房给整理出来,何时清扫完何时吃晚饭。”
“是。”收拾好满地的碎片,春芹退了出去。
自己没本事,留不住大少爷的心,将气撒在旁人身上。
这么干,迟早要闹出人命。
唉,可是闹出人命又能怎样,都是卖身的仆人,是生是死全凭薛家人的一句话。
春芹一路上腹诽,她们院里的这位大少夫人善妒,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云琅也是个可怜的人,怨只怨她生了张好看的面容。
冬日的风干冷,跟刀子一样。
春芹一进屋便将门关上。
大床铺上四四方方叠着被子,只有角落中蜷缩着一个小小的人。
云琅裹着被子像只刺猬般蜷缩成一团,整张脸埋在被褥下,露出半个黑乎乎的脑袋。
热气腾腾的姜汤被放在床头,春芹拉下云琅的被子,将人从被窝中捞起来,“身子可舒坦了些?”
云琅脸烧得绯红,嘴唇干涸起皮,虚弱无力地靠在春芹肩上。
勺子搅动碗壁,发出清脆的声音。
春芹喂云琅喝着姜汤,“我们都是下人,伤风受凉就别指望看大夫了,且先喝些姜汤缓缓,我知道有个偏方,晚些时候给你熬药。”
才喝没两口,云琅嗓子干痒,忍不住咳嗽。
这一咳嗽不要紧,连带着心肝和肚子一阵酸痛。
春芹抚了抚她背脊,云琅缓了许久才缓过来。
云琅唇角泛白,虚弱道:“谢谢。”
“客气,往日里你也帮过我。”春芹继续喂云琅姜汤,笑道:“咱都是苦命的人,相互帮衬着好。”
一碗姜汤很快见底,云琅身子渐渐回暖,不过还是头昏脑胀换身乏力,她伸手去床头拿了衣裳穿。
丁妙姝让她去打扫书房,云琅不敢耽误,三两口吃了春芹从厨房拿来的冷馒头去了书房。
薛家刚从洪河搬来阆都,从洪河跟过来的奴仆没几人,前几日薛家上下张罗着新店开张,是以一些不重要的房间还未打扫出来。
薛晟的书房便是其中一个。
薛奕不喜念书,在洪河时书房架子上摆了一堆书卷,但每次都是两三页翻翻了事,从未认真读过,这次举家搬迁,将房中的一大堆书卷也带了过了。
薛家现在入住的宅子曾经荒废了许久,虽入住前薛奕已命人将庭间杂草清理,可有几间屋子还未来得及修整。
推开木门,一股湿霉味扑面而来。
光线如柱,照亮昏暗书房的那一刻,有无数灰尘舞在空中。
约莫是细小的灰尘趁在进来时吸气钻进了喉道中去,云琅鼻翼和喉咙酥酥痒痒。
她忍不住皱眉,掩住口鼻咳了起来。
纤细的手指因为长时间做农活而长出几处茧子,此时正搭在桃木书架上。
莹白的指甲紧紧扣住一角,云琅佝偻着身子,咳得脸色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