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妾(117)
她想要睁开眼看那人是谁,无奈眼皮太沉太重了, 令她连睁开的动作都格外困难, 何况还要抵御奔腾而来的困意。
男人见她睫毛轻颤,以为她马上要醒过来的时候, 却见她没有了动静, 差点儿惊得喂水的手一抖,以为她挺不过去这次而香消玉殒。
好在拿手指探她鼻息的时候还有气,额头上的烧也退得差不多了。
明明他的目的一直是想要将她给折磨得生不如死,为何在真的得知她要死的时候会那么地害怕, 惶恐无助,更生出了哪怕她死了,她的骨灰也是他的念头。
“王爷, 这是大夫刚熬好的药。”端着白瓷药碗进来的春醒见王爷抚摸着曲棠的脸, 眼帘下垂遮住若有所思。
“拿过来。”
“诺。”
接过药碗的苏扶卮不忘说出现如今他最关心的事:“曲氏住的院子晚点派人修葺一下, 再给她准备足够过冬的银雪炭, 保暖的厚衣服,棉被。”否则,他担心她连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
那么冷的一个屋子连他进去都要打上几个冷颤,别说本就体弱的她。他这才发现她大冬日里还穿着单薄的秋衣,被子薄得就像是盖着一层没有半分保暖作用的柳絮,身体更冷得像一坨冰,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忍得下来的。
“诺。”春醒不知道主子突然发好心是因为什么,只知道有了这些,曲小姐这个冬天也能过得好一些。
随着年关将近,率兵将匈奴打回老巢的顾落忱正着手回汴梁的准备。
他在边境买了栋一进一出的小院, 院里种满了她喜欢的牡丹,一棵移植过来的海棠花树,院中还挖了一方小池塘养她喜欢的鹅。
屋内的物件都是复刻还原繁月宫,希望这样,能给她一点微薄的归属感。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比他离开前要长胖了一点,嗓子也能吐出微弱的几个字了。
远在汴梁的李棠玥正捏着一枝梅花站在檐下,一双睡凤眼宛如失去了所有焦距望着一树冰晶梨花。
温润如玉的男人从月洞门走来,将狐裘脱下给她披上,牵着她的手往室内走去:“是在担心芒夏吗。”
“嗯,虽然摄政王府里从来没有关于她的消息传出来,可我的心里总是很不安。”特别是之前发生的几件事,能窥到她在王府里过得并不好。
她想要前往摄政王府一探究竟,却苦于他府上没有女眷,又不能明晃晃地指出来意,要不然这不是将曲棠往火坑里推。
“她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她。”池律想到那座形如铁桶密不透风的摄政王府,府里还有一个对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丫鬟,一个疯子般的男人,便能猜出她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但这不好,他又怎会告诉她,让她徒增忧愁,哪怕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抿着唇的李棠玥没有说话,只是扔掉了手上梅花枝,也松开了男人的手。
想要确定她现在过得好还是不好,唯有亲自去见过一眼才知道,要不然只是庸人自扰。
*
那天夜里高烧退去的曲棠仍是昏迷了一整日才清醒,睁开眼,见到的是已经焕然一新的小竹轩。
屋内不但烧了地龙,地上还铺了一米千金的雪白兽毯,原先漏风的窟窿眼被堵上了,她晚上盖着发冷,一夜都捂不暖的薄被也换成了散发着阳光的蓬松棉被。
这里是她居住的小竹轩,细看又处处透着不同,那么,这是他又想到了什么新的来折磨她的法子?
她茫然无措坐在床上的时候,全然没有注意到门被人推开了,随后走进来一个端着热水,穿上漂亮崭新冬衣的小丫鬟。
小丫鬟见她醒了,眼睛一亮道:“夫人你醒了,春芽刚在厨房给你炖了只鸡,等下就可以吃了。”
“要是夫人不喜欢吃鸡,春芽再去给夫人煮条鱼来吃,夫人的身子骨太弱了,得要多吃点好吃的补补才行。”
手指抓着厚实棉被的曲棠茫然地点了点头,出于对床的恐惧,身体不受控制地打颤,更顾不上身体发虚,手脚无力冒冷汗也要离开深渊之口。
她的脚刚伸到床边,身体陡然失去了受力点往下摔,好在床边铺了厚厚一层毛毯,摔着并不疼。
刚将木盆放在三脚架上的春芽见她摔倒了,立刻跑过来搀扶起她:“夫人好端端地怎么要下床?是想要小解吗,春芽这就抱你过去。”
握住她手腕的曲棠摇头拒绝,随后将床上的棉被往身上一裹,赤着脚拖着身体远远地离开会给她带来不幸与厄运的床,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收获到一点儿微薄的安全感。
“虽说屋里烧了地龙,可夫人你也不能睡在地上,要不然着冷了怎么办,你的烧才刚退。”春芽并不知道她惧怕什么,只知道现在的夫人不能睡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