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赋(49)
陆离放开她的手,最后在她沉静的目光下恭身而退。
贺孤词轻步走到屏风后,她再一次见到了这位萧琰的红颜佳人,满头银丝散落于榻,美目微微睁开,娇小的面容毫无血色,苍白如止。她也终于知道这么多年萧琰身旁为何只有她陪伴在侧,有时候令人记忆犹新的不是一个人有多绝美的容貌,而是一双眼,那双眼里的世界便是山清水秀,那么,还需要什么万紫千红呢?
“我们……又见面了,记得初次见你的时候是在宫里,那时我问你,我深爱着一个人……那个对我很好,他答应我所有无礼的要求,可是他不爱我,在他的心里始终有那么一个人。我放不下,但我还是想让他爱上我,真正的心里只有我一个人。你说人生短暂,切莫强求,知足便好。想来也真是好笑,我已经知道的事为什么还要来问你呢?”
“人世如梦,缘浅缘深,不过弹指思量,放不下也好,至少可以一起白首偕老。”贺孤词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飘忽。
温宝宜缓慢的笑了起来,气若游丝道:“说实话,你是我见过最美的人,以前我总问萧琰我美不美,他站在我的面前温润的笑着不说话,我以为在他的心里其实应该还是有我的,直到遇见你,我所有的妄想都成了空。可我不后悔,至少,我可以陪在他的身边。八年了,我一直在等着,等着他的心里换人,如今我也可以等。”
贺孤词依旧浅笑着,眼里的星光一点一点的默然下去,最后只剩下一抹寂然。她起身走出屏风,转身的那一刻冷冷道:“我已备好车马,明日你们便可出宫,别再回来了。”
屏风后面传出一声:“多谢。”夹杂着轻微的闷咳声。
在走出清凉殿的时候,贺孤词眼前灰蒙,身体终于不受控的跌落下去。在闭上眼的那一刻,她看到一个月白色的人影在朝她奔来,那轻稳的脚步声很熟悉,也很温暖,像是雨中的佛光,抛却了尘世的烦忧,笼罩了那个快要喘不过气身在黑暗里的贺孤词。
清秋木叶
窗外的花儿簌簌落了下来,有几朵流落在了窗内,秋风瑟瑟,拂面而过,竟生冷意。木叶终需瑟瑟,离人永于他乡。
萧琰没想到那个人会来看自己,她站在人群中,身着明黄的朝服,隔着影影绰绰的宫帽,忽远忽近。
随后囚役打开了牢门,那人缓缓走了进来坐到他的面前。
正午的光线透窗而入恰好落在那人的周身镀出一层浅黄的光圈微晃着他的眼。八年了,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着她,她还是那样,一点也没有变,眸子里显示出来的淡漠像是冬夜里覆盖的寒霜,冰冷深不见底。
贺孤词静静的说道:“时间过的真快,转眼……我们都长大了,还记得昔日在宫里的时候你说过要娶我?”说着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萧琰看的有些恍惚,那不过是他儿时的一句戏言,没想到她还记得。捕捉到萧琰迷茫的神情,那双看不到底的眸子微眯了起来,扯出一抹淡笑,“不记得也罢,总归是要忘的。”最后那句话说的很轻,像是对自己说的。
“温宝宜呢?”
贺孤词似是早料到他会问,神情微怔,许久未曾开口。
萧琰冷笑,语气冰冷:“你杀了她?”
贺孤词哀叹一声,旋即站起身,几近淡漠的表情硬生扯出一抹从容的笑意:“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说话间萧琰忽而觉得全身虚软无力,像是被人抽去了全身的力量。他愤恨的盯着贺孤词,终于明白她为何会来狱中看她,他冷笑,贺孤词,果然是贺孤词,即便诀别也不忘算计。
“你……如此步步为营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恨你!!!!”
贺孤词望着萧琰眼里盛满了笑意:“那便恨吧。”
城墙下一辆马车缓缓驶去,车中女子看了一眼窗外,城墙之上似乎闪过一抹明黄的身影,心里在想着,会是谁呢?思索间,却被车中孩提的哭声惊扰,无奈放下车帘,在女子的怀中还躺着一位面目俊朗的年轻人,那人闭着双目像是在熟睡。
“你就不怕他举兵造反?”
“你觉得呢?”贺孤词反问白清竹。
白清竹沉思片刻:“应该……会吧。”
贺孤词看了一眼白清竹,轻笑起来,抬步缓慢的走着。
白清竹见她要走,急忙跟在身后:“你倒是说说看啊。”
贺孤词顿住脚步,目光严肃的盯着城下,斩钉截铁道:“他不会!”
“这么肯定?”白清竹还是有些不相信,毕竟在他眼里萧琰可不是什么善人。
“至少现在不会。”
白清竹目光微烁:“你如此伤他,就不怕他日后记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