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有吃(30)
“后来有一日,我哥跟他的朋友们去玩了,我与乔永结伴回家,他的功课落我这了。”我陷入了回忆中,“我出入乔府就像在自家一般,我便走了回头路,想着把功课送给他了。在乔永的书房外,我听到了他和乔伯父的谈话。”
大个子静静地看着我,耐心地等我说完。
“只记得乔伯父似乎是把乔永打了一顿,因为他每日贪玩不读书。”我想了想,还有些好笑,“乔永就是个怂包,不停哭。乔伯父气得不行,说自己没用,还指着他成为国之栋梁,保卫家国,真是辜负了自己一番心血。”
“我长到那么大,第一次听见国之栋梁这个词,回家便问我爹,这是什么意思。”我继续说道,“我爹告诉我,乔永的爷爷便是在辽兵进犯的战场上亡故的。所以,乔伯父很希望乔永能争气,考取功名,当个大官,精忠报国。因此,乔家绝不可能通敌!”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
我的心中也全是忐忑,不知道这番话能不能打动他。
大个子沉默了许久,像是在做什么决定似的,等到抬起眼对上我可怜巴巴的眼神时,竟忍不住绽开了一丝笑意。
“林念,少装可怜,对我没用。”他抚了抚眉心,收了笑意,语气也严肃了起来,“刚刚问你的那些问题,正是我前些日子不断问自己的。”
“我跟乔源、黄厚发都谈过,两人都不肯认罪,间谍虽然死了,身上的信件上可有着黄厚发的笔迹和乔源的印章,黄府的后院又挖出了粮草图,证据确凿。”他往椅背上一靠,目光中全是冷冽,“皇上的意思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人。”
什么?
我紧张地看着他。
“我在漠北久了,见多了死人,除了自己的将士,也不觉得人命珍贵。”他的声音低沉,连带着表情都是冷的,“你的思路是对的,犯案的人总会把一切掩饰的合情合理,那么其中无法掩饰的不合情理,即使再细微,也是破案唯一的线索。我只是在犹豫,该不该花大的代价,去找一个谜底。毕竟没了黄厚发,这案子再也泛不起波澜了。”
“歌女确实可疑,好端端接近乔永,又轻易摆脱牢狱之灾,还能与秦若说上话。还有黄肇和,他究竟藏身何处,为何至今毫无下落。我们之所以查到现在,或许你所想要的真相并没有那么重要。在圣上的眼中,最重要的是永除后患。”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听了这话,只觉不可思议,“顾大人,真相怎么会不重要?若是朝野上下都是你这般想法,那所有百姓的心都会凉了心的!”
顾凛之低头抚摸着茶盏,没有说话。我看着他,竟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淋了窗外的大雨一般冰冷。
我有些心酸,又有些委屈,一字一顿地说道:“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此浅显的道理,大人何尝不懂?老百姓或许没有大人们这般聪明,我们要的是公正和清白。无论是谁的人命,那都是一条人命啊。”
大个子出了神,面无表情,我说完后,他仍不发一言。
我才发觉,我根本就不了解大个子。
或许,我了解的只是我想象中的顾凛之。
乔家上上下下十几条人命,在他和皇帝的眼中,竟是无关痛痒?
我失望极了,转身就走。
出了酒楼,点心铺前的小孩还没走,他仰头看着我,一脸童真:“姐姐,你为什么哭啊?”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看着眼前的大雨,一时又有些迷惘。
酒楼的店小二却追了出来,递给我一把油纸伞:“姑娘,雨这么大,拿了伞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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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皇家猎场
雨自从下了之后,便好像再没停过。
不知不觉间,夏季已经结束,凉意开始蔓延。
我在家中歇了好一阵子,不想看话本,也不想吃蜜饯,更不想做我娘要我做的刺绣,每日头枕膝盖,对着窗外的雨发呆。
古话说,尽人事,听天命。
我已尽了自己的人事,为何仍觉得心中空落落呢?
可见这句话,本就是古人为了安慰自己的,根本无甚用处。
入秋了,离科举之日也越来越近了,我哥也忙碌了起来,闭门读书,再也不出门鬼混。
乔家的案子没了动静,估摸着皇上也不着急,反正案犯在牢里关着,插翅难飞,又何须急在一时呢。
这么想着,我的心情便又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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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天气转晴,陈茜茜便让人给我递了信,邀我前去几日后的皇家围猎。
“陈茜茜的面子挺大,竟能带你去这种场合。”我娘听到这消息,倒是没我那样兴奋,瞧了瞧我,“等会儿我把裁缝铺里的人叫来给你量衣裳,你可别乱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