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云雀(166)
那么丁点儿大的小孩子,又何错之有呢?
真的是陈颐让人做的?
桑萦攥紧手中的苍湾的那柄刀,横手一刀砍在石牢的外缘,刀风蕴着内力劈进,正正击在陆冲的腰腹上。
他跌坐在地,重重地喘息。
“教主亲自来?你以为你够资格?”
桑萦知道这会陆冲怒急攻心,便专捡些能刺激他的话说。
“陆某虽自问算不得好人,可若非当初得了太子的人暗示,我怎么可能会杀二弟一家,还有那卿心散,也是你们的人给的,如今想要冤死我?”
“我便是死,也不能这般死得憋屈。”
陆冲犹在一句一句地怒斥,另一边的宋成文却什么动静都没有,他目光有些奇异地盯着桑萦持刀的手,看罢多时,他在桑萦浑身上下细细打量,缓缓皱起眉头。
“你不是这里的人。”
宋成文蓦地出口打断她和陆冲,语气很是笃定。
“这里能着绛袍的人左不过就那几位,但无论哪位都不是女子。”
宋成文言罢,陆冲也愣住了,他也转过头来盯着桑萦打量,待眸光掠过桑萦持刀的手,也目露恍然。
“哪家的小丫头片子,敢来消遣你陆爷爷?”
许是被关久了,陆冲瞧着大有一副豁出去了模样,方才因以为她是魔教中人,上有几分顾忌,这会看出她似是女子,言行便愈发无状。
桑萦知道,无论自己如何掩盖身形,她的手掌终是要比男子小,且若非这里光线昏暗,陆冲和宋成文又被刑囚太久,判断力也不及寻常时候,只怕她早便被认出来了。
她将帷帽和面纱落下,露出眉眼,暗色地牢中,将她面容映得苍白。
“陆冲,你方才说杀淮山派满门,是太子的授意?”她看着陆冲单刀直入问道。
陆冲看了半晌,似是将她认出来了,盯着她讥笑。
“原来是桑萦姑娘,姑娘的心真大啊,你那师父尚生死未卜,还有心思来管死人闲事。”
桑萦抬左手又是一掌打在陆冲胸膛,“我问,你答便是了。”
“无论我是不是魔教中人,想取你的性命都是易如反掌。”
陆冲口中鲜血溢出,他也没管,兀自笑道:
“是啊,就是太子让我把他们都杀了,怎么着,天归剑宗的仁人义士想要给我那倒霉二弟报仇?”
“你去啊,去杀了太子,去给那些死人讨公道去啊!”
桑萦被他连番诘语说的心绪愈发乱,盯着陆冲心头杀意渐起,陆冲似有所觉,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怎么,在老夫这逞能耐,对太子下不去手啊?”
“哦也对,你和他是情人嘛,当初若不是为你,宋成文也不会有机会搭上太子,下不去手也正常。”
方才她便听到陆冲说什么宋成文投靠陈颐,帮陈颐做戏的话,这会又听他如是说,桑萦忍不住看向宋成文。
若陆冲说的是真的,那势必是要在她、陈颐还有宋成文三人都在场的时候才行,京中只有那一次。
她怀疑师父的那根剑穗的来历,两次去探大理寺监牢,第二次正遇见陈颐提审宋成文。
当时她听到宋成文亲口说那剑穗是浣溪山庄的人交给他的,便信以为真,那次是做戏吗?
那日她亲口问过陈颐,师父的事同他有没有干系,他当时如何说的?
——“林前辈失踪这件事,同我并无干系。”
他是骗了她吗?
桑萦望向宋成文,“我师父的剑穗,是浣溪山庄的人给你的?”
宋成文避而不答,盯着她的目光中带着权衡和盘算,片刻后,他道:
“我告诉你,你出去之后帮我向太子传句话,如何?”
“我可以先答应你,然后再失信毁约。你也别无他法。”桑萦看着宋成文平静道。
“而且,我只是问你,无论你答或不答,无论是与不是,我都会去自己验证,我不会答应你任何事,但你可以想好后再回答我的问题。”
宋成文一怔,望着她的神色正了许多,口中却只说道:
“姑娘虽是这般说,但我知道,你若是应下了,定会去做。”
“但你既不应,我确是也没办法。”
“那剑穗的来历我的确是不知道,当日那番话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宋成文从地上勉力起身,半坐半跪地朝她一拱手:
“桑萦姑娘,我因一念之差落到如今这般地步,若有机会,还望姑娘能帮我女儿宋菱求个宽待,到底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连累了她。”
桑萦什么都没说,也未应承。
她如今自己的事尚一团乱麻,理不清楚,如何还有心思顾及旁的,说到底五岳剑派这些人终归都是咎由自取。
不过宋成文却也并未等她的回应,他对桑萦拜身一礼,动作将腰背的伤口崩裂也没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