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云雀(126)
大抵没想到桑萦会直接提及这些,江成不着痕迹地朝马车看了一眼,而后恭声道:“若是此事,那更是属下职责所在了。”
他微顿,而后继续笑着说道:
“况且换防巡查的章程本就是早已拟定好的,以往也有定式,更谈不上辛苦了。”
正说着话,陈颐已经下了马车,他面上带着些未退的红润,身上霁色的雪缎映着随园门外悬着的门灯灯光,缎面的纹绣鎏光暗闪。
他来到桑萦面前站定,看着她身上略有些单薄的宫裙微顿,“换防也算是驻军的常规流程,你若想听,我讲给你。”
桑萦摇摇头,沉吟着望向陈颐,灯影重重,投在他清冷面容上,有点看不清他的神情,她心里微动。
“殿下,浣溪山庄的人在西南的动作,你知道吗?”
陈颐也没回头,只牵住她的手,越过那些躬身行礼的管家和侍从,朝着随园内走去。
“回去再说。”
随园内便要清净得多。
有江成跟着,旁人皆各自散了去下去做准备。
转过回廊,陈颐却没往主院走,吩咐了江成一句,江成转身离开后,他牵着桑萦,径直朝着后园去。
“京中人都说母后院中的梅花最具雅色,其实不然。”
“遍寻京都,断不会再有哪处的梅花比我这随园的更有风骨了。”
听陈颐这般话,桑萦蓦地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到皇后宫中时的场景,当日的吕妙清盛赞皇后园中的梅景,虽是借着梅花的由头亲近皇后,但皇后自己也对那梅园格外喜爱。
眼下陈颐却说,遍寻京都,只他的随园梅花最具风骨,想是他将皇后娘娘宫中的梅园排除了去。
桑萦跟着陈颐,心里想着西南的事,任由陈颐带着她走。
“陆庭深一直派人往西南来,浣溪山庄的人到了西南来,行事反而大张旗鼓毫不掩饰,却只循着江河湖泊探查,不知要找什么,你可知道他们在找什么?”
她望向陈颐,却只瞧见他凛而沉的眸光在对上自己的一瞬间消解,而后他面上浮现几分无奈的笑意。
“已经派人去查了,还没有消息。”他的声音轻缓,听不出语气。
“没事,等查实了,我会让人去给天归剑宗传信的。”
陈颐站定,江成从后面转出来,手中似是拿着一团什么,走到近前递给陈颐,他接过后展开轻轻顺了顺。
是一件玄青的狐裘大氅。
陈颐将狐裘的绒毛抚平整,将其披在桑萦身上,双手将狐裘系好结扣,垂眸看着她,片刻后轻轻笑了。
“还冷吗?”
厚实的大氅将夜风尽数拦阻,桑萦摸了摸软顺的狐绒,摇摇头,“不冷。”
她看向陈颐,看他身上同自己方才差不多面料厚度的衣衫,也皱起眉,手搭上他刚刚系好的绳结上,“我不怕冷的,不用这个的。”
陈颐没让她继续解那结扣,握住她的手,朝院内走。
“我冷惯了,不觉着冷。”
“西南的事,你也不必太挂心,今晚别想这些煞风景的事。”
他没应承自己会做什么,可桑萦却当真松了心神。
这些事本就需要时间,等她离了京,若当真有问题,回一趟西南便是,他远在京都,同他说也没用。
桑萦的心思轻快起来,方才没忽略了的许多事,这会渐渐清晰起来。
比如她身上这件玄色的狐裘,泛着清浅的兰香,随着她一步一动,正一下下地刺激她的心神。
这件外氅是他的?
也是,哪有女子做这种深重颜色的大氅。
但便是雪白的狐裘,他穿也应该很好看吧……
“台阶。”
桑萦乱飘的思绪被他一声低语打断,一低头她才发觉已经走到了一处院落的后园,她刚刚想些有的没的,有些出神,全然没注意到月亮门处的门阶。
“在我身边还出神,想什么呢?”陈颐状若无意淡声问着。
“在你身边就不能走神吗?太子殿下好生霸道。”
“若是旁人如此,便是欺君。”陈颐勾着笑,声音有些淡,他看她一眼,“但若是你——”
“是我如何?”桑萦好奇地仰头看着他反问。
“若是萦萦,便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这委屈便只能忍着了。”他悠悠说道。
什么打落牙齿和血吞,被他说得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桑萦正要再说什么,陈颐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
“这么多年,还从来没人敢当着我的面走神的。”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惩罚?”
似曾相识的语气,似曾相识的发问,好像今晚她已经听过一次了。
桑萦下意识说道:“先前在马车上,你还你输了,让我罚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