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家的小娘子(93)
但他不是个拖沓性子,这事既然已经逼到眼前,自是无法隐瞒,便道:“这是堕胎药,等你身子好些,便将孩子打了吧。”
她的笑容逐渐僵硬下来,不敢置信的瞪着赵归。
如论如何她也想不到,他竟能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
这是她认识的赵归吗?
她一直打心眼里觉着,赵归虽瞧着凶的很,实则是个面冷心热的,他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她亦是真心想与他过踏踏实实的日子。
她从未想过,他竟能冷血至此。
老话都说虎毒不食子,且在她的认知里,这世上就没有哪个男人是不在乎子嗣的。
自然,大多数男子在乎的都是儿子,毕竟儿子才能传宗接代。
可如今她肚子里的还不知是男是女,她也从未跟他说过自己怀疑肚子里是个闺女,毕竟男人都想要儿子,她不想他失望。
但在尚且不知是儿是女的情况下,他竟能说出这般绝情话语。
周梨花的心像是碎了几瓣,眼眶中含着泪却倔强的未落下,但脆弱的神色却显示着她现下有多么无助。
她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可、这也是你的孩子。”
赵归走过来,又转过身去,高大的身子挡住窗外的亮光,他就这般站着,沉默着,说不出话来。
他是个心硬的,但这一刻,他觉着胸口有些闷,心有些疼。
从有记忆开始,赵归便是个无人管的,虽然自小被外祖父母养大,但两位长辈并不喜他,只管不让他饿死,便算是尽了义务。
他七八岁时,去山上捡柴迷了路,在山上睡了一夜,一夜未归,总算找到回家的路,才知外祖父跟外祖母根本没找过他。
因自小便像野草般长大,他的心如何能不硬?
但即便是再心硬之人,那也是人,他的心与身也是血肉铸成的。
他花钱娶妻,是因为他想有个家,不用每日回家对着枯灯冷灶。
可如今必须得这般做。
不能为了子嗣,不顾小妇人死活。
如果非要在这两者之间做出选择,小妇人在他心中的分量,貌似比孩子要重些。
所以他才能在想都没想,便买了这些药回来。
周梨花扭过头,用袖子抹泪,深吸一口气,道:“我不拦着你与那人纠缠,你也让我生下孩子可好?我……我定不闹你,往后只乖乖在家养孩子……”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哑的不成样子。
她用手轻轻护着肚子,哀求道:“赵归,你想将我逼死不成?”
赵归猛地转身,走过去,将她搂在怀里。
周梨花没看清他脸色,无法分辨出他的语气,只听他沉声道:“不许胡说,这个孩子……等你身子养好了,我们再生就是。”
她一把将他推开:“你怎就这般绝情,总归……大不了你将我掐死,或是去买服□□来,让我和孩子一道死,这般才不碍了你与你那相好的,总归滑胎药我是绝不吃的!死也不吃!”
赵归见她满脸的泪,反问:“何来相好的?”
他是没想到,她竟为了保孩子,能当场编出胡话来,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倒是不曾想,她还有这一面。
周梨花却瞪着他,泪意朦胧的杏眼中满含怨念,心头压着的怨气在这一刻不管不顾的爆发出来,有理有据的质问:“你还拿我当傻子哄不成?可不就是那个叫赵雪娥的,你与她纠缠我全看在眼里。”
赵归皱眉,迟疑道:“不曾想你倒是个会编故事的。”
这故事还编的有名有姓的。
周梨花的泪一个劲往下掉,手仅仅抓着背角,闻言简直要冷笑,但她声音柔,一声冷笑从嗓子里挤出来,却软绵绵的没有半点气势。
这当真是今日第二次她重新认识了眼前这男人了,当真没想到他还是个敢做不敢认的。
她声音哽咽,却透着决绝:“你倒是嘴硬,不过如今话即说开了,我也不跟你争辩这事儿,只将话落在这,你若是敢伤害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便与你拼命!”
说完,她便缩进被窝里,背过身去,不再搭理他,以表决心。
赵归额角的青筋浮起,颇觉头疼。
不曾想这性子软弱的小妇人竟会这般固执,半点不听劝。
他捏了捏额角,到底怕她气坏了身子,想着她现下的情况,不能受刺激。
便弯腰凑近,尽量将声音放柔和些,哄道:“你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我去给你弄些鸡汤泡饭吃。”
他不擅长哄人,也不习惯这般弯着腰对人献殷勤,他虽是心甘情愿做的,但语气多少有些僵硬。
说完,便听到小妇人哼了声,语调多少有些阴阳怪气:“可不敢麻烦你,我看你巴不得我气坏了身子,我若气死倒正合了你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