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无声(13)
“谁和你们是朋友。”云娘子适时补刀道。
那人的脸色顿时难看极了,脚一动就要站起身来。
“赵管事,在下建议,给人道歉还是应该有诚意一点。”舒云啸开口道,同时一只手压住了他的肩膀,那人立刻动弹不得。
“空口无凭就说道歉,你们帮主怎么不亲自来?要我说,喝酒就不必了,还是赔钱吧。”荀娘子说道。
“赔钱?”那位赵管事反问道,一副装无辜的样子。
沈月姮从云娘子手中接过一本账册,摊开来放在桌上,指尖点了点,说道:“那日静海帮在码头打伤我神月教的人,损毁的器物,造成的损失和费用都在这上面了,看在同为江湖中人的面上,医药费我就不与贵帮另算了。只要静海帮将这些损失赔偿清楚,那么所谓恩怨两清,倒也不难,正好少庄主在此,也可做个见证。”
赵管事看了一眼账册上顿时数字,一脸菜色,支支吾吾半天,显然对于赔钱一事很是为难,最后含糊其辞道:“容在下回去与帮主商量商量。”
第七章
静海帮的赵管事离开以后,舒云啸还坐在原地,丝毫没有要挪窝的意思。
沈月姮随意客气了一句:“少庄主不走吗?”
“实不相瞒,”舒云啸放松了坐姿,半靠在桌沿上,一只手扶额道,“在下出门匆忙,没带随从与盘缠,现下还有伤在身,一时之间还真是无处可去。沈教主,不知可否略尽一下地主之谊,收留在下几天?”
沈月姮笑着拒绝他:“寒舍简陋,就不请少庄主驾临了。我着人在附近的客栈上房为少庄主安排住处便是。”内心却忍不住腹诽,就三个月前他受的那点伤,早该好得连疤都看不见了,就算真是伤筋动骨,过了这么久才装虚弱,未免也太迟了些。
“敝教还有些琐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沈月姮起身告辞,只把云娘子留下了。
舒云啸一时语塞,眼看着沈月姮一行人走得干干脆脆,只剩云娘子例行公事对他道:“少庄主,请吧。”
看样子用这种太过明显的蹩脚借口确实是无法顺利潜入神月教,舒少庄主心里盘算着,想起临行前奉雪山庄老庄主,也就是他外公的吩咐,顿觉头疼。
“这个神月教横空出世不过一年半载,就把控了东南沿海一带几乎所有的商铺和码头生意,还与官府关系匪浅,绝非善类。这样下去,怕是大半个江湖的门派都要被人掣肘,咱们奉雪山庄可就与其比邻而居啊,眼下是相安无事,可难保将来,”老庄主江如济忧心道,“我老了,不想掺和年轻人的江湖了,但是事关奉雪山庄将来的存亡,不能不做打算。”
“外公想让我做什么?”舒云啸恭恭敬敬地问道。其实他心里明白,奉雪山庄是老爷子一辈子的心血,眼看只剩下他这么个半吊子的继承人,江如济其实没指望他什么。
果然,江如济摆手叹气:“你也用不着做什么,前些日子静海帮派人来,说是神月教抢了他们好些码头生意,两边的人起了些冲突,请我看在和他们老帮主几十年前的交情,出面帮忙调停一下,你就替我走一趟,顺便探探那个神月教的虚实。”
探探虚实,这话说得模棱两可,舒云啸自己都觉得不对劲,可又不知道江如济心里真正想做些什么,一直在犹豫是应该随便走个过场,应付了事,还是认真走个过场,然后仔细盘查一下神月教的底细,以他郡王的身份,到官府去旁敲侧击一下,也不难知道神月教与官府的联系究竟有多深。
谁知到了地方才发现,这神月教的教主居然还是他见过的人。
当日舒云啸从大理寺借了快马出城,到了城郊外二十里的地方才打听到,不久前确实有三个江湖人士打扮的人骑马经过,还在路旁的茶肆里买过水和干粮,往东南方向而去。
他牵着马站在官道旁,城郊的风穿过竹林,吹起他的衣摆,胸口的那一点伤早就止住血了,他想起少年时陪母亲回奉雪山庄过中秋时,外公喝多了说的醉话。
“当今世道,武林衰微啊,一个真正的剑术高手都没有,想当年,那和画山庄的付镇也算是剑术精湛,可惜如今老了,再无进境……”
江如济的武功以内功见长,拳法和掌法都为人所称道,却不知为何很喜欢收集名剑与剑谱,他常说自己平生憾事之一就是没能成为一代剑术大家。
少年时的舒云啸问他:“外公觉得谁才是真正的剑术高手?”
舒云啸的武功习自宫中,身为郡王之子,他自幼与皇室宗亲的子弟们一同读书习武,皇宫里出来的先生,教的都是正统的经史子集,至于武功,除了剑法,刀枪棍棒和骑射均有涉猎。少年时的舒云啸对江湖虽有向往,却又难免有些自矜,觉得自己肯定比那些野路子强多了,暗戳戳地想让外公夸他,不过江如济说的人,他从来没有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