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祈华(110)

作者:楠相忘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女告退。”

梁悯放下香箸,自嘲一笑。

命运当真爱捉弄人。

两辈子的阴差阳错,兜兜转转,他和谢昭华,终究是错过了。

有些结局,在他舍谢昭华而选皇位那一刻,早就注定好了。

就像天启四十七年,父皇告诉他的那般:

“帝王家桎梏在权利的牢笼,身不由己,有舍才会有得。”

他早知谢昭华会像上辈子那般拒他,可他就是不死心,偏要再试一次。

万一,谢昭华心里还有他呢?

只可惜,世间万一屈指可数,哪儿就轻易轮到他。

最终,也没能轮到他。

真相

永元三年夏,六月初十。

梁悯处理完手头堆积的政务,派人去王府,召了宣祈觐见。

宣祈是刑部侍郎,官从二品,一月前递上的辞呈吏部不敢批,转而递给了梁悯。

辞呈被梁悯压在奏折最底下,迟迟未批注。

两月过去,宣祈鞭伤早好了,邀好友成日在府上饮酒作乐,斗鸡走狗,活生生一副纨绔模样,惹京都众人惊了下巴。

“世子一向克己奉公,年岁见长,怎么反而胡闹起来?”

“谁知道呢?我猜啊世子这是后悔休了谢三姑娘,正为情所伤呢!”

宣王和长公主苦劝多次无果,眼见心烦,索性搬去别苑,把王府留给宣祈折腾:

“阿祈着孩子犟,外人是半点都说不动他,让他折腾,等他什么时候想开了,自然就收心了。”

是以,宣王和长公主也不多管,由着他去。

宣祈到勤政殿时,虽换了衣袍,却盖不住一身酒气,守门的太监嗅了大惊失色:

“哎呦,世子一身酒气怎可御前面圣?来人,快带世子去熏香,酒气散了再带来。”

“不必熏香,陛下若要怪罪,只怪罪我一人,定不会牵连公公。公公快放我进去吧。”

宣祈嗅了嗅身上酒气,漫不经心说道。

他今日是来赴死的,一身酒气又如何。

小太监欲再劝,被从内殿走出的王公公遏止:

“小李子,放世子进去。宣世子,请吧。”

宣祈走进勤政殿时,梁悯端坐龙椅上,正看着宣祈写的辞呈。

传召的公公到王府时,宣祈和沈奉贤正饮着桃花酿,坐在棋案前一较高下。

得了入宫旨意,宣祈不情不愿的沐浴更衣。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上辈子死在他枪下的梁悯。

他今日随意穿了身玄袍,终日醉酒玩乐无心打理容貌,眼下泛了圈乌青,下巴的胡茬杂乱无章冒出了头,整个人萎靡不振,如丧家之犬一般。

宣祈走到大殿中央,垂着眼眸,有气无力拱手行礼:

“微臣……世子宣祈,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语气是显而易见的漫不经心。

梁悯放下宣祈的辞呈,抬头看向他,清俊绝伦的面庞一片清冷,好似一块美玉淬了冰。

“宣致之,数年未见,别来无恙。”

数年未见。

他和梁悯上次见面是两个月前。

梁悯果然都知道。

都是明白人,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宣祈干脆抛了礼仪规矩那一套,自顾起了身,自嘲道:

“托陛下的福,微臣无恙。”

他看向梁悯,五味杂陈:

“微臣在府上,日日等着陛下来抄家。夜里做梦,回回都是父王母妃饮下鸩酒,惨死狱中的场景。微臣当真煎熬极了,陛下何不早些抄了宣王府,给微臣一个痛快?”

“还是说,陛下忌惮微臣会像上辈子那样领兵造反,亲手要了陛下的命?”

“陛下英明睿智,处置了李瑜和程裴,这辈子,微臣起复无望,再无生机。陛下究竟,在犹豫什么?“

太监退了下去,宣祈愈发肆无忌惮,一步一步往殿上走去,走到书案前两步远的地方,目光凌厉:

“陛下怎么不说话?”

隔着书案,梁悯坐在龙椅上,那双原本温润多情的桃花眼结了层冰霜,直勾勾对上宣祈,冷声道:

“宣致之,朕重活一世,若真想要你的命,又怎舍得,把昭华嫁给你?”

宣祈不信他,双手撑在书案上:

“陛下不想要宣家的命?那上辈子,陛下为何同谢杭勾结,栽赃诬陷我宣家?明晖苑那批兵甲,分明与宣家无关!”

梁悯起身,引宣祈往内殿走:

“宣致之,朕,从未想过要宣家的命,朕只是,遵照父皇遗愿。”

宣祈跟上他:

“你是说,先帝舅舅?为何,父王对先帝忠心耿耿,随先帝征战了大半辈子,甚至替先帝挡下毒箭,险些命丧燕国。先帝封父王为大齐的异姓王,父王感恩戴德,鞠躬尽瘁,安分守己,先帝何至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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