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祈华(104)
“犬子昨日被鬼迷了心窍,一时糊涂,不知天高地厚,竟扬言要休了昭华,折了谢家的面子。本王今日前来,是代犬子向谢府赔罪。”
“婚姻大事,岂由犬子一时气话说了算?依本王看,都不算数,昭华还是我们宣王府名正言顺的世子妃。”
宣王挺直身子,端坐在太师椅上,身为王爷,此番他姿态已经放得很低了。
“哦?王爷以为,世子只是‘扬言’要休了下官小妹?”
谢持昀从袖中掏出宣祈亲手写的休书,示意小厮递与宣王。
“休书”二字赫然印在纸上,宣王接过休书,面色大变,气的直拍桌案:
“气煞我也!本王以为,宣祈只是一时糊涂说了气话,未曾想,他竟真敢写下休书!谢御史,待本王回府,亲自捆了那逆子前来赔罪。”
“烦请谢御史告诉昭华一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本王和长公主在一日,那逆子写的休书就做不得数。”
谢持昀拱手,拦在宣王身前:
“恕下官直言,世子若是一心想和离,王爷和长公主就算是说干了口舌,半分用处也没有。解铃还须系铃人,关键还得看世子。”
“家父让下官告知王爷,世子若是无意于小妹,王爷不必大费周章的再来谢府。和小妹朝夕相伴过日子的,是世子,而不是王爷和长公主。”
“家父说了,三日之内,若世子不愿真心诚意来谢府接人,宣谢两家的姻亲干系,就此作罢。从今往后,两家各自婚嫁,互不干涉。”
“京都最不缺博学多才的好儿郎,谢家的女儿,即便是再嫁之身,断也没有愁嫁那一日。”
不愧是御史,谢持昀一番话如行云流水,宣王听后脸色铁青,说不出半个字来。
宣王到底是超一品公爵王爷,哪能没脾气,怒气冲冲朝长公主大喊:
“双文,随本王回府!”
长公主这会儿脸色有些挂不住,被宣王吼得一激灵,死死皱着眉头,怒上心头:
“王爷,回府!看本宫今日不要了宣致之半条命!”
谢持昀拱手侧身,替二人让出道:
“下官恭送王爷,恭送长公主。”
*
算着年月,那批凭空而出栽赃宣王府的兵甲,该现身了。
宣祈派杨嘉拿了王府所有地契,照地契挨处儿寻了一遍,仍一无所获。
攥着一大沓地契,宣祈面露惫色,眼里满是颓丧和失落。
他弓着身子,瘫坐在游廊尽头的石阶上,杨嘉立在一侧,斟酌开口:
“世子,王爷和长公主四处派人,正寻您回府呢 ,各处别苑世子都一一搜过了,并无不妥,世子……还是快些回府吧。”
宣祈扫了眼手上一沓地契,未发一言。
他想,若是再寻不到那批栽赃王府的兵甲,宣家,就只能等着举族覆灭了。
幽州节度使李瑜和兖州副节度使程裴早被抄家流放,命丧京都。
这辈子,没人能救得了他。
等等!李瑜和程裴的罪名是,勾结赵臣,叛国通敌!
上辈子,李瑜藏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幽州和兖州三十五大军才得以打得梁悯措手不及。
这辈子,二人为何早早暴露了身份?
或者说,梁悯为何知晓,二人是赵国埋在齐国的棋子?
一个寒颤可怖的想法蔓延心头。
梁悯,或许早就记起了前世。
若果真如此,凭梁悯的手段心计,想要宣氏一族的命,轻而易举,指日可待。
梁悯想要宣家的命,他再怎么防备,都是徒劳无功。
宣家,只能等死。
万念俱灰。
宣祈颤颤巍巍起身,周身萎靡颓丧,苦笑一声:
“杨嘉,走,回府见长公主。”
他想多见长公主几眼。
不然,等梁悯对宣家动手,他就见不到长公主了。
王府家丁见宣祈回来,不由分说将他捆了起来,送至长公主跟前。
宣祈知长公主正气头上,也就没反抗,任由家丁捆他。
宣王和长公主端坐正堂,凶神恶煞瞪着宣祈:
“本宫以为你只是嘴上说说要休谢昭华,没想你竟胆大包天到这个份儿上,连休书都写了。宣致之,本宫问你,谢昭华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好,惹你铁了心要休她?”
见长公主凶神恶煞,活生生的训骂他,宣祈反而莫名安心。
至少现在,长公主还好好的活着。
他被家丁用麻绳捆着,上半身动弹不得,往下一跪,面色是难得的乖顺:
“回长公主,谢三姑娘,她很好。是儿子腻了谢三姑娘温柔贤淑这一口,不愿日日对着无趣烦闷的姑娘,这才将她休了。一切都怪儿子,怪儿子不是个长情的。”
乖顺果然只是表面,吐出的话和平时一样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