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殿(6)
这作死的祖宗真不叫人省心,竟然做出对太子如此大不敬的事来。
倘若叫宫里知道他们的私情便是万劫不复,到那时可就真是生死与共了。
星月一口气噎在胸前,恼怒的无以复加。
星河从前不是这样的,怎么陡然间变得如此愚蠢幼稚。
难道情情爱爱真能迷惑人的心智,把她那金枝玉叶,高傲无双的姐姐也给蛊惑了?
问她的时候倒是推的干净,接二连三的说没有私情。
没有私情这些腻心窝子的话是写给鬼看的?
星月气不打一处来,随手将篆写名字的黄纸撕碎,一通烂扯,碎屑飘洒零落于地。
这两个人要做比翼鸟,只管自己快活,不管旁人死活,由得他们去,辅治公府早晚成了他们的垫脚石,灶下灰。
宫内人人皆知辅治公府的长女星河,是为中宫嫡子,皇朝储君准备的。
李昀这个混账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连未来的东宫储妃也敢勾搭,是何居心。
扯了纸还不解气,星月一连扯那红绸子,却是怎么也扯不动,拽了再三才作罢。
身后突然有人低低笑了声,一字一顿的念:“星月。”
星月回头,见一人照面,站在不远处的桂树下,一席月白的袍子,肩头落下一两朵细蕊,满身花香,风月的很。
他似看戏一般,此刻正饶有兴致的看过来。
人长的不俗,眉如远山墨,眸如一点星,清风朗月,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不凡气度,想来又是哪家望族豪绅的贵公子。
此刻有风轻拂过,递来浅淡的桂花香,喧嚣人群中,倒只有他们两个遗世独立一般。
俊儿郎与女公子,在月老庙的桂花树底下对望一眼,若是个老道的书生,三五个话本子都能写成。
只是此刻正撞在星月的气头上,全无半点风月意味,她拧着眉,语气相当不善:“你说什么?”
公子手里把玩一支丁香小钗,细细的看:“你的钗,方才落在地上了。”
“上面刻了星月二字,想是姑娘闺名。”
“如星如月,光华璀璨,好名字。”
星月冷着脸:“谁许你念出来的?你家的规矩是叫你当众念人闺名吗?”
那公子身边跟着个服侍的人,大约是个家奴,熊腰虎背,生的粗犷,不满的张嘴:“你这丫头片子,好生的蛮横,刚才就瞧你偷窥人家写的东西,还把这条子撕烂了,我们公子好心把钗子还给你,倒招你一顿牢骚,这要在我们家里,非打你几十个板子不成。”
星月冷冷瞧了一眼:“你家公子的事轮得到你多嘴,你们府里好规矩!”
星月的婢女银灯听见争执便不乐意了,原是一直在后头等着,此刻疾步走上前,伸手指着:“你是哪家的?怎么敢如此口出狂言?你知道我们姑娘是谁吗?还敢张狂要打我们姑娘?你满东都里问问,敢得罪我们姑娘,扒了你的皮都是轻的,你是嫌命长还是嫌你的坟头草不够旺啊?”
那家奴倒不气,转头却笑了:“呦,看不出还是个大家闺秀,口气不小呢,怎么,莫非是宫里的公主不成?”
银灯气的咬牙,这死奴才,狂放的不得了,她家姑娘自幼在太皇太后身边长大,与公主也没两样了,将来出嫁,怎么也得是王侯将相的夫人,嫡亲姐姐又是钦定的太子妃,那便是未来母仪天下的中宫娘娘。
辅治公府的女儿,谁敢不敬?
银灯还要说,星月拦住她:“够了,今日我累了,不必再纠缠了,回去吧。”
星河与静安王的事已叫她足够心累了,她说的话星河根本听不进去,可若是禀告父母星河又必定认为她暗里告状,非得恨死她不可。
她倒是想遮掩这件事,就怕星河不回头。
见她不说话,那家奴又嗤笑了声:“便是公主又如何呢?”
星月抬头看他,知道这家的地位想来不凡:“你胆子倒不小,连公主也敢造次,我瞧你是皮痒了,想进大理寺坐坐,该叫大理寺的鞭子教教你如何敬重天颜。”
公子按了按眉,微微笑:“他跋扈惯了,姑娘莫见怪,不过东都女子一贯以知书达理,温婉柔情著称,倒不想也有姑娘这样的人,不知有人同你说过没,你有北朝风范。”
星月道:“我看你是见识短,东都风流地,三千品与性,怎么我就不像东都人了?何况北朝女子也并非都是蛮横霸道之人,只是北边崇武罢了,公子怕是被书院那些老学究给教傻了吧?”
公子笑起来:“这话说的在理,北边的姑娘也十分美妙。”
星月无心再谈论这些有的没的,只道:“把钗子还我。”
他却不答话,弯唇道:“鄙人,贞玄,贞烈之贞,玄墨之玄,烦请姑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