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夫人来了(248)
方瑾如今就是这样。
他像一条死狗似的瘫在木板上,眼睛被黑罩彻底蒙住。除了凌厉的风声,和偶尔长鞭抽在马背上的一记亮响外,什么都没有了。
肆虐的夜风像是晚娘的嘴巴子似的,抽在他稚嫩的脸上。这沁凉的疼痛让方瑾逐渐从慌乱中挣脱出,开始仔细回忆起今晚发生的事。
酉时三刻,他正在用点心,瞧见个眼生的小黄门,挂着张大伴儿的腰牌,手里捧着叠着干净整齐的衣物,瞬间就明白了。
他放下手中银丝卷,淑过口后假意有些乏了。等一溜进内室,连忙伸手,命小黄门为自己换上衣物。
两人出宫的路上,也是一瞬畅通。等到了徐府时,天边已经擦黑了。
小黄门是捧着一个紫檀匣子来的,里头装着金线绣的经被,还是高僧加持过,绝非凡品。
徐家见了,也只有将人迎进来的份儿。小黄门又借口说替宫里的那位给徐姑娘烧两张纸钱,两人才顺利的到了灵堂。
这是方瑾第一回 看见灵堂。
白。
铺天盖地的白将人的视线一下子拉开,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让他喘不过气来。
两边垂下的挽联后,站着七七十九位僧人。双手合十,悲悯天人,正在念着往生咒。
他木然的转过脸,那个总是在朝堂上意气风发,让他恨之入骨的徐志清。如今,两鬓斑白,老泪纵横的跪坐在蒲团上,手中的纸钱一把一把的往火盆里塞。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肠也塞进去,一同陪爱女而去才好。
方瑾情不自禁的将视线转向经幡后面。
那里,是徐宝珠的棺椁。
他正在想着,那小丫头的魂魄若是在这儿,此刻怕是恨极了自己,会不会想要扑上来撕碎才能解恨。
倘若如此,那便由她撕咬吧。
突然间,外面突然乱哄哄的闹了起来,徐志清抬起袖子一擦眼泪,哑着喉咙高声道:
“放肆!是谁在家中闹事!”
哄哄吵吵间,那一团人已经进了灵堂。
原来是两名婢女搀扶着面如金纸的徐夫人。
徐夫人一见小黄门,恨不得生啖其肉,咬牙切齿声泪俱下:
“你们给我滚!我女儿她不想再跟皇宫有一丝一毫的联系,滚,滚!”
骂完后,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徐志清命人抬下夫人后,忙跟小黄门致歉,而后顾不得多照顾,便匆忙下去了。
至此,方瑾心里头更是低落,连方才那点想要赔命给徐宝珠的念想都弱了几分。
两人从徐府出来后,他失魂落魄的钻上了马车。丝毫没留意,外面赶车的人,那锥帽之下的脸,早已经换了一张。
他连何时晕倒都不知道,只知道醒来后,整个人就被五花大绑起来,丢在这硬板车了。
索性,这份黑暗并没有持续太久。
等到一处后,那人突然停下马。而后,大脚踩着草丛唰唰的,径直走到他跟前。伸手一把拽下了他的眼罩。
疼!
这是方瑾的第一反应。
久违的光线碰触到那一刻,就像是千万根钢针一样刺入他的眼中。方瑾下意识偏过头,紧紧闭上眼睛,不去管渗出的眼泪。
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始适应起眼前光线。
他想了一路,会是谁绑了自己。可真相却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眼前男人身材普通,样貌普通,甚至还没有屠夫看上去魁梧,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出彩的地方。
在解开他的眼罩后,又动手挑断了绑住他的绳子。
获得自由的方瑾揉着僵硬的胳膊和腿,同时不动声色望着他:
“你是为了钱吗?如果你有难处可以直说,我会乖乖配合你的。”
男人没有理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儿东西丢到他怀里后,便转身去解开了马身上的缰绳。
方瑾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块儿干掉的饼。
那饼好像是被狗啃过似的,边缘参差不齐,上面还沾着可疑的絮状物。
方瑾将那块儿干饼顺手扔到身旁。
男人已经揭开了缰绳,见状后怪笑两声。也不去管他,径直拎起方瑾的后领,像是拎一只小鸡子似的,直接甩上马。
方瑾恐惧至极,生怕自己掉下去,只有拼命的保住马脖子。一面盯着男人的举动,生怕他下一刻会从怀中抽出一把刀,直直刺入自己身体里。
只不过,这都是他的臆想罢了。
男人自从拎他上马后,便开始马不停蹄的在山野小路见穿梭。风餐露宿,连块儿饼都没再给过他。
一连三天,方瑾饿的头晕眼花,艰难的哀求着男人要口吃的。
男人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块儿饼,直接甩给了他。
方瑾一看,不正是他三天前丢掉的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