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小厨娘(152)
她到底经历过怎样可怕的事情呢?以至于她硬生生逼着自己全然忘了,甚至连她自己是谁也一并忘了?
裴屹舟只觉胸-疼难忍, 呼吸不过来。他的一颗心生生被被人研磨成了粉, 又被扬了去。在流离失所的日子里, 盈盈到底经历过什么,他不敢去想……一点点、一丝丝也不敢……
山里天气冷, 大清早的, 雾气还没有散尽, 窗户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也许,正似俞盈盈这许多年来混乱的人生。
裴屹舟紧紧抓着小杏儿,好像他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了似的。他满脸是复杂的神色,风云变幻的,只手上越抓越紧。
可小杏儿眼里的恐惧,甚至比面对方才那老虔婆时,还要更多些。
她只想离裴屹舟远远的。她拼命挣扎、大喊大叫。她想往后退,还用双手捂着头,似乎疼痛难忍。
晓珠见此,迅速揩了揩脸上的泪水,上去拉裴屹舟的袖子:“大人,大人你吓着她了,快放手。”
她拉了几下袖子,裴屹舟不为所动,她又推了推,仍是纹丝不动。眼见得小杏儿脸色越来越白,晓珠灵机一动,俯身过去,一口咬在了裴屹舟的手臂上。
她咬得很用力,口中甚至有了一丝丝的腥甜。但唯有如此,才能令他清醒。
裴屹舟果然浑身一震,像才意识到什么一样,手上一松,噔噔噔退了三步,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
她为什么会害怕我?难道她……被人欺负过?
思绪登时停留在了这里,他着实不敢再想下去了,而面上浮起了一股阴郁狠厉之色。
小杏儿像没有骨头似的,捂着头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口中还不断喃喃道:“救……救盈盈……”
晓珠忙把她搂在怀里,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滚,嘴里却不住安慰:“不怕不怕,小杏儿再也不怕了……”
……
罗大婶与张老头儿两个得了钱财,高兴得什么似的,把晓珠给的那包铜钱在灶台上排开,数了又数。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罗大婶摆手:“不对不对,人家说钱财多了的时候,要三个三个地数。”
她双眼放着精光,贪婪之色丝毫也不掩盖,一面说着,一面把老头子刚才分开的两堆,呼啦啦又混在了一起,用一根黑黑粗粗的指头,三个三个地往外刨:
“三个、六个、九个……”
终于数得清楚了,一共一百五十九枚。
罗大婶刨了一半给张老头,把剩下自己的哗啦全刨进围裙里兜着,摸了又摸,数了又数。
——他们夫妻多年,钱财上还是算得清清楚楚的,一分一厘的,绝不含糊。
但张老头又把自己的那份儿数了一遍,到底发作起来:“不对,老婆子,我这里少了一枚!”
罗大婶忙把自己的铜板一股脑儿全装进钱袋子里,又把钱袋往里衣里一送,藏得结结实实的。
“老头子,我是多了一枚,怎么的?你自己说,小杏儿这件事儿,是你功劳大还是我?”
“当初,是我一眼看中了她。这些年,也是我一碗饭、一碗水地喂出来的,不然,她能长成这水灵灵的模样,让高员外看上?”
听了这话,张老头儿也觉有理,手一挥,“大方”地道:“算了,让给你了。这只是小钱,等小杏儿过去了,还有五两银子呢。”
他搬了个烂楼梯,踩着嘎吱嘎吱地响,去把灶屋梁上的那块黑黢黢的腊肉取了下来。
“咱们可得把这两位公子哥儿伺候好了,指不定还有赏钱呢!”
罗大婶也忙不迭点头,两个扎起袖子,就忙碌起来。把黑黢黢的腊肉放在热水里一通煮,可惜了,陈年黑斑实在太厚,丝瓜瓤子如何猛搓,也搓不掉。
但两个人浑然不觉,还一门心思在发财上呢,絮絮叨叨说着高家将如何赏赐他们。
“砰”的一声,门开了——只不是被推开或怎么样的,竟是倒下了,是的,门被人从外面踢得直接倒下了。
四个威严的衙役,二话不说,上来就枷人。
等罗大婶和张老头两个颈带木枷、脚捆铁链时,才反应过来。罗大婶到底泼辣了半辈子,挺着脖子,粗声粗气地道:“你们干嘛?官府的也不能随便枷人啊,我们犯什么事儿了?!”
为首的衙役一声冷笑:“犯什么事儿了?你这是捅了天了,带走!”
罗大婶乱哭乱叫,嘴上重重挨了一掌,吐出一口血沫子来,犹碎碎念叨:“高员外,我……我要见高员外……”
衙役又是一声冷笑:“哪里还有什么高员外,老巢都端了。大婶,我劝你省口力气吧,还有好些板子要熬呢!”
罗大婶一听这话,脸色惨白下来,撇眼去看自家老头儿,却见他趴在地上,正费力地在抓刚才挣扎时掉落的钱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