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扮小可怜(65)
“那要怎么叫你?”青翠抢道。
“那便称呼我……”少年侧目瞧了一旁未有声色的女子一眼,“阿花好了。”
花易落柳眉狠皱,十分嫌弃。
“那,那这位姑娘又该如何称呼?”谢正予小心道,这一位一双眸子便似一把勾子般夺人心神,可却透着生人勿近的冷艳,叫他始终也不敢多看。
“她叫小寒,你便称呼她小寒姑娘。”少年笑道。
一行四人一路北上,走走停停三日后行至葛家庄前,时值深秋,葛家庄十字交错的路口层叠石墙里有斜逸而出的一棵红枫,正铺落一地残云如裁。
花易落仰头看这枫叶的时候,少年拾起一枚枫叶,站立树下回头,唇畔有微微笑意。
石墙矮灶间游走着一个雪青色的身影,与周遭极不搭调,周衡手起刀落将去了骨与皮的鳜鱼剁成泥,然后浇上些许酒,又洒了些香料上去,搁在一旁。
花易落勾着酒壶一步三跌地撞进厨房,满身的酒气扑面而来。
周衡正伸手捞了几枝带茎的莲房,扫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出去使酒疯。”
花易落靠在墙上,仰头灌了口酒:“想不到我们杀人不眨眼的周公子也能洗手做羹汤,真是一大奇景。”
周衡手里不停,将莲房挖空:“想不到自诩看透世间男子的女妖也能伤情,旷古难见。”
花易落手中匕首忽现,直刺周蘅后心。
周蘅听闻声起异样,偏过身形将手中莲茎作剑,短兵相接竟起金石之声,花易落手腕一晃,匕首旋转半圈往下切去,莲茎被一切为二,周蘅另一只手反去握住莲茎上端,手一横,被削出尖锐断口的莲茎抵到花易落脖颈,而她手中的匕首才刚变势。
只是慢了一刹那。
“你想离开归云教了?”周蘅扔了莲茎,手上从容将鱼肉填进挖好的莲房中,专注认真,“可我不能死,不能用这颗脑袋替你换一生自由。”
花易落随手将匕首甩在案板上,左手将酒壶送到嘴边:“看来你的伤是好了,教主对你下的手果然还不够狠,还能让你有力气执剑,换了旁人恐怕早就被废了功夫扔去喂狼了。”
周蘅捏着手中勺子,只道:“你此番来总不是为了说几句酸话的罢。”
“来寻矢寒衣。”花易落边往外走边道。
周蘅搁下勺子,忽然问:“你为何忽然想离开归云教了?”
花易落酒壶中已是空空如也,她索性扔了酒壶,道:“听人说起这河山甚美,也想去瞧一瞧。”
周蘅端着饭食推开房门,却意外地瞧见床上空空,棉被掀开摊着,原本昏迷未醒的姑娘竟然没了踪影。
他搁下东西飞快往外奔,正遇见青翠跑过来:“周大夫,易姑娘在少爷那……”
易小凉朝着谢正予摊开掌心,上面躺了一枚剔透的绯色雪花刃:“你可认得这个?”
谢正予堪堪爬起来,胡乱穿了鞋子,走近一步,瞧清楚后先是眼神一滞,又是一惊:“这是易少侠赠予在下的信物,如何在你这里?”
“果然是轻寒给你的。”易小凉握起雪花刃,花瓣刺在手心隐隐作痛,一双眸子中盛满了哀乞,“我是他的阿姐,你能同我讲一讲当时的事吗?”
谢正予不知当年笑容清朗的少年如今何在,只看着这张同他有五分相似的脸似有破碎神色,便问:“是易少侠出事了吗?”
易小凉又握了握雪花刃,深吸一口气,气息滚过心肺带起丝丝点点的灼痛,她尽力稳住声调:“没有,我只是好奇,想知道轻寒……他都做过些什么事。”
“没事便好。”谢正予这才放下心来,尽力坐的端正了些,“易少侠是我救命恩人,是正予敬佩之人。家父生前在朝为官,因为得罪了如今权势滔天的那位,被寻了个由头牵扯进永熹二十二年的那桩结党案中,阖府上下只逃出我与青翠两个人,便是靠着易少侠才能保住性命。他以一人之力救出我与青翠,并一路护送我二人来到葛家庄。”
永熹二十二年,便是两年前的那桩案子,其中牵涉甚广,因此丧命的官员不计其数,以至于易小凉虽远在江湖亦有所听闻。
正是那一年秋日,轻寒说出门去看秋枫,再回来时便不见他身上的绯花了。
“易少侠与小寒姑娘在庄中留了几日,安顿好我与青翠,临走时给了我这枚信物,与我说往后若遇见难处,可以凭它去封安涑河山庄求助。”
谢正予想起当年事来,不由得浮起笑意,“我未曾涉足江湖,却从易少侠身上瞧见了一切江湖少年郎该有的模样,肆意洒脱,无拘无束。”
易小凉终究未能忍住呕了一口血出来,可她再也见不到这个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