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你迷恋我了(23)
刚想问怎么忽然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转念一想,这房舍本是他的,连这案上琴也是他的,只得讪讪笑道:“我私用大人爱物,还请大人勿怪。”
荣时摇头:“我于音乐一艺,本不通达,平白挂着,倒是辱没了它,如今夫人用了,也算它得见明主。”
他竟很友好,仿佛那次不愉快的夜谈根本不存在,他也没有被她下面子。
啧,还挺能屈能伸。
“不过随便试试,终究不太会,大人见笑了。”
荣时翻了翻案上的乐谱,想到方才陌生的旋律,便道:“怎么不弹凤求凰了?你以前只弹这个。”
林鱼一怔,只弹这个?
“我忘了。”
“罢了,随你开心便是”荣时把起伏的情绪按压下去,正色道:“成亲王世子与襄阳侯幼女成婚,两家与国公府关系匪浅,我们夫妻该去行礼道贺。”
林鱼守了一个月清净,不太愿意往人群里去,当即道:“我如今的情况大人也清楚,迎来送往礼数严谨,宾客盈门生人也多,只怕到时候失了礼数。大人不如请春晖院高堂去走动走动,太太出身名门,懿范高标,哪里需要我去现眼?”
荣时本想反驳,只有小辈为长辈奔波哪有晚辈分派长辈做事。
可话到嘴边,又没了讲道理的心劲儿,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叹道:“相识这么久了,这还是你头次拒绝我。”
再想想上次她对自己的反驳,荣时不由得轻轻抚摸琴弦。
琴瑟和鸣,雅舍终老果然是幻想,夫妻生分,情断难续才是现实。
林鱼瞧他黯然,凉凉的想,万事开头难,以后你就没这么难以接受了。
但林鱼还是老老实实跟荣时去办事,倒不是因为心软,而是因为脸皮不够厚——寄人篱下,一粥一饭一纸草都是人家的,实在没有拒绝的底气。
若他们真是恩爱夫妻,也许她会恃宠生娇,“不去不去,烦死了”,再娇滴滴作态最终被他哄回去。可他们不是……她实质上不具备忤逆他的实力。
这个时候,她竟然有点羡慕起春晖院的秦氏,据说这个婆母成婚时带来的嫁妆有半个国公府。那西园的二嫂子家里姊妹多,嫁妆不厚,但也有几千两,就她,翠屏山下一孤女,连根毛都没有。
“跟我回去吧,阿鱼,我需要你。”
荣时很诚恳。
“你需要一个妻子在必要的场合充当门面。”
林鱼很尖刻。
不就是演戏嘛,呵,她也可以。
次日一早,马车摇摇,二人同归。
又是响晴的天气,太阳一早就大辣辣的照着,马车里空间不大,肌肤的热度都清晰传递。
距离太近了……林鱼的手不自觉的抓紧了手绢。或许是那天被云阳公主那话题挑的,她的视线总是克制不住的去瞟他领口。
明明是很怕热的人,衣服却总是穿得规整,竹青色的衫子叠着里头云白,翠绿的内衬,保守而矜贵。
车中的气氛非常沉闷,林鱼不由自主的随着他的姿势正襟危坐,浑身像被架着,十分难受。
荣时单手支头靠在车厢壁上,好似在补觉——昨夜二人并不曾同宿,荣时以屋里热为由,自己在水边凉亭里设榻。
林鱼知道这是借口,此人瞧着从容其实心性敏感,每次于她这里碰壁都会默默缩回去。但妙就妙在他实在端庄自持,不管是生气还是忧闷都会自己消化,而不是向人发作,所以并不会影响到林鱼。
凉亭固然通风,但蚊虫比较多,哪怕挂起两层帐子都挡不住一些花心小虫。他那小臂上有红红的斑点,显然是叮咬痕迹。
荣时忽然睁开眼睛,林鱼一惊,立即重新坐正。
荣时看了她一眼,伸手把宽大的氅衣脱掉,林鱼不解其意,荣时便道:“我去骑马,你可以自在呆会儿。”
他垂着眼眸,林鱼看不出表情,只觉此人比自己料想的还有细腻些——他能体察到自己微妙的情绪,比如排斥,比如不适。
那这三年夫妻,他难道会不知她的柔情蜜意,不知她的忐忑纠结,不知她的患得患失吗?
他肯定知道。
他只是不在乎。
林鱼忽然觉得没趣……我曾一腔深情被你弃如敝履,既然当初不在乎,那现在这样的珍重,又做给谁看呢?
成亲王府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名流贵胄,今日迎亲,十里红妆,车驾排出二里地。荣时从马上翻身而下,重新穿上氅衣,把衣袖衣襟上的褶皱抚摸平整,随后伸出手来扶林鱼下车。
从京郊到王府,已经黄昏,林鱼在车上抖了几个时辰,浑身骨头都要散架。她自然而然的扶住荣时递过来的手,看着面前熙攘的人群,精神一阵恍惚,笑容却已自然的挂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