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艳宦(73)
“算了罢,母后。”御榻上的小皇帝一边喝药一边道,“是朕让他们留活口,他们一时顾忌也是难免。”
“那刺客入我皇宫如入无人之境,逃走时更是无一人能追上,怎么,这皇宫里竟都是些酒囊饭袋不成!”太后简直要被这离谱之事给气笑,“此等奇耻大辱,若是传出去,皇室颜面何存!陛下威严何存!”
寝殿中哗啦啦跪下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太后喝道:“钱鹊!”
钱鹊跪在地上,膝行而前,双臂紧紧贴着地面,根本不敢抬头:“奴婢在。”
“那刺客是何时进的寝宫?”
“奴婢……奴婢……”钱鹊抖着唇,拼命回想,可怎么也回想不出来哪里有问题。陛下早朝结束后,就在殿中看书,而后去太后宫中一起用了顿午膳,回来后赏了会儿梅,就去午歇了,所有环节都不应该有外人溜进宫中。何况陛下进去的时候他还伺候陛下更衣了呢,根本没有发现殿内有人啊!
太后冷笑一声,环顾四周:“英极宫中藏了个刺客,从掌印太监到洒扫宫婢,原来都无一人知晓?你们就是这么当值的?还是说……你们当中有细作?”
“娘娘,娘娘!”钱鹊不想死,一边哆嗦一边努力稳住声音,“这刺客一定有蹊跷!他、他将陛下击晕,在寝殿里待了那么久也不动手,非得等到奴婢进去才忽然挟持陛下,这这这,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原因啊娘娘!”
太后神色凝重:“宫里可有丢失东西?”
一名宫女畏畏缩缩地回答:“回娘娘的话,已经清点过了,宫里没有丢东西,也没有破坏损伤过的痕迹。”
小皇帝躺在床上插嘴:“既不图财,也不图命,他到底图什么呢?”
“去查,这刺客究竟是何来历。”太后的目光扫过屋中众人,一个禁卫军统领,一个司礼监掌印,显然都不能再用。而这里见过刺客的,除了那一群抖如筛糠的宫人,便只剩下了……
“戚卓容。”她缓缓念着这个名字,眼神晦暗不明。
“奴婢在。”戚卓容跪在门口,闻言直起身来,与太后对视。
太后握着椅柄的手不由收紧,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盯出一个窟窿:“听说你与那刺客交手,救了陛下?”
小皇帝又在插嘴:“是啊母后,当时吓死朕了,戚卓容那一剑劈过来,朕还以为他要弑君,却原来是把刺客的面具劈开。那刺客忙着遮面,这才让朕逃脱。要不是他,朕还不知道要被挟持多久呢。”
太后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少说几句,当心伤口裂开。”
小皇帝悻悻闭嘴。
太后复又看向戚卓容,见其仍是一副无辜又清正的模样,不由心生郁戾:“那么多禁卫军都没能抓住的刺客,却败给了你,戚卓容,你好高明的身手。”
“娘娘谬赞,奴婢不胜惶恐。”戚卓容道,“禁卫军未能抓住刺客,是因他轻功超群,而奴婢至多只是偷袭得手,算不上打败。更何况,奴婢那几招也并不高明,在场的禁卫军都能看出来,与军中练的是同一套招式,是奴婢在甘州那几年耳濡目染学的罢了。”
“你倒是聪慧,从前的监军竟没哪个能跟你一样,还能把军中招式学过来的。”太后用指甲摩挲着椅子上的雕花,阴沉沉地说道,“依你之见,那刺客是何来历?”
“回娘娘的话,奴婢斗胆猜测,那刺客应是江湖人士,只需从江湖入手,专查轻功出众者即可。他又怕被人看见样貌,显然此前曾抛头露面过,说不定还颇有名气,那范围又可缩小……”
“咳咳咳!”小皇帝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水,朕要喝水。”
太后拧了拧眉,方才茶盏已经被她摔了,她便支了个宫女再去倒一杯来。
趁这间隙,戚卓容疑惑地看了小皇帝一眼,就见他在太后背后拼命朝自己眨眼睛。
怎么,她说的哪里不对吗?
“你继续说。”太后道。
“呃,不过……”她心思急转,面上却不动声色,“不过还有另一种猜想。今日漠北军一行刚刚入京,才在城外驻扎下来,陛下便在宫中遇刺,这样两件大事发生在同一天,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哦?”太后眯了眯眼,“细细说来。”
“奴婢愚钝,也说不出来什么。只是那刺客大白天便敢在皇宫里穿行,想必对皇宫布防了如指掌,能得到这种消息的人,不可能是普通的江湖人,一定和宫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戚卓容道,“娘娘先前说英极宫中有细作,不如再想宽一些……”
太后的食指轻轻敲在雕花椅上,若有所思。
她想起吴佥事传来的密信,信上写戚卓容在漠北军中是如何被梁靖闻及其部下排挤,梁靖闻死后又是如何被迫跟着梁青露的先锋军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活了下来,一启程回京便神气活现,还强行要走了梁青露定制的柳叶镖收为己用,把梁青露气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