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245)
这么多年过去了,连放妻书也写了,可是郑玉磬心底,念念不忘的人还是他。
不过就算是如此,秦君宜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妻子柔顺地依偎在自己怀里,而他的孩子,却对着别人叫父皇,心心念念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阿爷。
而郑玉磬却也从那不可置信的狂喜中回过神来,她如枯井无波一般的心底骤然升起惊涛骇浪,然而正是这份震惊,叫她生出不知道多少个念头,克制住了自己的双手,面上逐渐平静了下来。
“皇帝这说的是什么话,”郑玉磬顾盼间眼波流光,甚至还反握住了他的手,苦涩一笑,轻轻道:“过去的一切早便过去了,只是从前叫的习惯,我原以为你早便将他杀了,没想到还留他的性命到如今,颇有几分吃惊。”
“我如今这样,不看开又如何能行,不过我倒是想知道,皇帝,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压低了声音与他窃窃私语,难以置信中透露着笑意:“不是恨得他要死,居然还会给他封官?”
她是真的不敢相信,玉阶之下站着的居然当真是自己曾经的夫君,萧明稷居然会留下他的性命,而不是借上皇的手杀了他,实在是叫人吃惊。
萧明稷已经习惯了每回她那般木讷无趣的顺从又或者令人更加发怒的反抗,郑玉磬那惊喜一瞬之后的释然与平静反而出乎他的意料,他慢慢松开了郑玉磬的手,甚至还轻拍了拍。
她肯这样,无疑是极好的。
“好了音音,这有什么好笑的,等朕回去再和你说。”
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事或许有些不符合常人所想,但是当他听见郑玉磬似乎是出自真心地觉得好笑时,他反而受到了一些感染,一点也不生气,甚至也有了些真心的笑意,“你怎么这样,在人前一点面子也不知道给朕留?”
皇帝与太后说笑了片刻,便去询问秦君宜一路上的风土人情与洛阳城里的事情。
萧明稷对政局掌控欲极强,对自己的旧部在政事上严厉,平日里却偏心,他询问得极为仔细,且一边问一边留心郑玉磬的神情,然而秦君宜坐在帝王下首,也是对答如流,丝毫不怯,显然是成竹在胸,也不担心皇帝会有所盘问。
郑玉磬在皇帝谈论政事的时候自然是闭口不言,只是她似乎无聊得紧,只能垂首呆呆看着自己衣裳的绣纹,似乎想研究明白那是怎么织成的,只是偶尔留神到皇帝的目光,无奈地将头侧到另一边去。
秦君宜这些年于情爱上淡泊,反而更多了些沧桑历练,更不曾失礼去看太后,叫人放心得很。
如今这场安排的结果虽然说是让人满意,但是反而显得天子太刻意了一些。
她听得到秦君宜的声音,明明心情激荡,但是却不敢抬头看他一眼,生怕那一眼就已经叫人肝肠寸断,她就再也装不下去了。
仿佛是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而坐在底下的那人,平视玉阶,面对帝王侃侃而谈的神态自若之下,却并不比她好上半分。
他明明知道,他们两个已经不再是夫妻了,然而见她金装玉裹,却憔悴如斯,心中的怒气几乎不可遏制。
贵妃被重新送到道观里面,其中细节内情,他隔了一个月也便知道了,便是送信来的周王府下人有心隐瞒,他大致也能推断得八||九不离十。
而音音所生的那个孩子……他每每午夜梦回,都生出过不敢说出口的妄想。
他们父子从他的身边把他的妻子夺走,讥讽他没有资格得到如此美丽的解语花,然而却也没有真心对待过郑玉磬,反而叫她日渐憔悴。
郑玉磬在一旁听着,已经听出来了些端倪,她并不蠢笨,从前上皇甚至教过她这些,怕孤儿寡母遭人欺负糊弄,她却只能干着急。
她的丈夫,在洛阳城、或者说是在如今皇帝的身边亲信中,已经占有了十分重要的地位,后来萧明稷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突厥可汗长子的事情上,而在这其中,秦君宜似乎参与得也不算少。
御前的内侍躬身进来,禀报太后身边的宫人已经领了秦王过来了。
秦王今日穿了一身正式些的小朝服,身后有内侍跟随,托盘上摆放的是沉甸甸的谢师礼,他向皇兄与母后行了礼,而后等待人介绍在他面前坐着的这位身穿紫色官袍的秦侍中。
“明弘,快过来,这位是你的新老师,也是你皇兄新下旨晋封的秦侍中。”
郑玉磬竭力柔和了音色,先是看了一眼萧明稷,而后得他同意才从坐榻处起身,拽起萧明弘的手,温言对秦君宜道:“这是你皇兄的一番苦心,一会儿你再拜一拜圣人,记住了吗?”
萧明稷平素虽然不喜欢她花太多的心思在萧明弘身上的,可是明面上依旧十分厚待这个唯一的弟弟,并且郑玉磬在大面上能够以他为先,那就已经足够了,也同样温和地与萧明弘道:“元柏看起来近来又胖了许多,可见清宁宫的厨子伺候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