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205)
“随口说笑罢了,”这位孝顺的白衣郎君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说起话来虽然依旧不见多少笑容,可是人的神情却缓和了许多,道:“自然是为了我家夫人。”
“哦……原来如此,公子说笑起来真真要把奴吓死,”老鸨衣袖遮面,失口笑道:“这样的话也就是在咱们这里说说,谁还不知道是顽,但您要是叫府上的老爷子听见了,还不打断您一条腿!”
“只是不知道您姑母是哪位,为奴做了这么一桩好事,招来您这么一位恩客?”
老鸨细细想了一会儿,也不记得最近是有哪几位女郎与眼前之人相似,“来日您姑母来的时候,奴一定选一个最可心的去服侍,好好答谢。”
“这倒是不必,”萧明稷起身吩咐侍卫准备车马,下楼的时候听见老鸨这话,只是觉得讽刺,“她都活不到明日五更,你预备了也是白费心。”
清平楼今日为着眼前的这个恩客清净了一日,最终还是把人哄高兴了,甚至还肯与人说笑,但老鸨却有几分心力交瘁的感觉,管他是说笑还是当真,伺候好这一次,估计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若是当真好,以后我还会差人将那个……小倌接到我府上,”萧明稷坐到侍从准备好的轿子里,从遮得不甚严实的窗子里瞧见灰心丧气的她,忽然忘记了那个小倌的名字,淡淡道:“若是不好,回头这清平楼叫人拆了也罢。”
请神容易送神难,老鸨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但依旧满脸堆笑地应了一声是,等到那一队侍卫簇拥着那台轿辇走远了,才在几个帮衬的搀扶下起身,望着那扬起的灰尘叹气。
“天杀的,这究竟是哪一路的阎王,真真是难伺候死了!”
……
郑玉磬在锦乐宫里又住了许多日子,她听说牟羽可汗派出来的长子已经攻打到了洛阳,心下大约有了数,知道萧明稷算计千年,也总有失手的时候。
突厥人的贪婪不可小觑,萧明烨无论会不会被杀,皇帝在这一方面若是应对不好,总是有伤圣德的一件事。
萧明稷或许最开始许诺给突厥的不过是金银财帛,又或者是互市上的让利优待,但是突厥未必能满足止步于此,既然中原的皇帝连长安都未彻底收服,抢掠起来自然更加放心,不会满足于萧明稷所许诺过的东西。
两国之间敌对已久,趁他软弱要他性命,远比契约更重要,更何况牟羽已经年迈,就算是他还顾念当年萧明稷出使突厥,助他夺回权柄,他的儿子可未必会听话。
郑玉磬与圣上做了几年夫妻,哪怕没有真正的喜欢,可也有几分惋惜,若是如今那个人不是太上皇,或许敌国的伎俩根本不可能得逞。
萧明稷便是只顾着自己那一点执念,根本不顾黎民百姓的死活,她不知道这些战报是不是萧明稷有意叫人说起来传入她的耳朵,仿佛是要告诉她,因为她的不乖顺,因为她执意要将虎符据为己有,造成了多少民众流离失所。
他虽然不在自己的身边,但仿佛又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问她为什么要自私自利地为了自己在意的人而不把东西交出来,又如何配得上母仪天下这几个字?一个亲手药死丈夫,甚至还委身继子的贵妃,又怎么才能母仪天下?
然而到了这一日的晚间,皇帝身边的万福却忽然来送了册封太后的礼服,宣读太上皇册立郑贵妃为太后的旨意。
这位皇帝身边当红的内侍监宣旨的时候面上微微露些不忍,他将旨意交到郑玉磬手上的时候低声叹道:“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圣人就是待旁人有千般万般的不好不是,可待您总是真心的。”
他这样的身份,说这些话或许有些不合适,可是他瞧见眼前美丽的女子多少生出几分可惜,圣人在对待女子上一向就不是十分有耐心的人,郑玉磬倚仗着圣人的宠爱一次次激怒,万一哪一日触及底线,便是神仙也救不了她。
何必呢,郑娘子当年就想做圣人的正妻,就连圣人向她吐露过夺位想法,郑娘子非但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反而也有几分支持。
就算是郑娘子跟过了秦先生与太上皇,可是圣人如今依旧不计前嫌,宁可厚脸皮按照父死子继的鲜卑传统将郑贵妃立作正室中宫,也没有要与她计较的意思。她要做的只有就坡下驴,拿出哄着太上皇的那份劲哄一哄当今,皆大欢喜不好么?
再给圣人生一位小皇子,血统无疑,圣人便是嘴上不喜欢,心里也一定爱若珍宝,那郑皇后的位置就稳了。
非要弄到如今的局面,彼此脸上都不好看。
“只要不是旁人以权势强求,路都是我自己选的,原本就怨不得旁人,”郑玉磬平静道:“内侍监是圣人的人,您说圣人待我真心,,那我就当是真心好了,我也盼着三郎能像是亲生骨肉一般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