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170)
萧明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他惶恐地看向母亲,手攥着母亲的衣袖,不敢随以前经常笑眯眯带他玩的内侍监出去,生怕出去以后就见不到自己的母亲了。
“元柏听话,去吧,不怕的。”
郑玉磬用帕子胡乱擦了擦眼泪,俯身勉强握住萧明弘的双肩,她压住心内的酸涩,喑哑却温柔道:“阿娘和耶耶说几句话,一会儿就好了,阿娘给你留了爱吃的菜,可惜都凉了,以后有时间再给你做。”
显德有些不忍心去看秦王殿下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其实过了今夜,贵妃与秦王的命都未必会有,圣上这样爱贵妃,或许还有一点可能留着贵妃的性命,但是秦王……
所有的人都退出了御书房,郑玉磬满脸狼狈,她不知道皇帝到底知道了些什么,但是她仔细将天子的心绪思虑过了几个来回,只要自己能给出合理的说辞,证明那不是秦君宜的尸骨,或许还有可能。
她俯身行了一个礼,淡淡道:“多谢圣上厚恩,这种时候还记得将元柏挪出去。”
或许元柏方才一个小孩子已经在内殿面对的够多了,但是当父母争执时,她可以放下所有的身段去哀求圣上,也可以被他辱骂,但是她不愿意叫元柏看见自己的狼狈不堪。
皇帝对待寻常的儿子很少有过慈爱,如元柏这样被怀疑血统的皇子,他没有第一时间赐死,已经是有几分心软了。
“朕不是为了元柏,是为了你。”
圣上站起身走到郑玉磬的身前,他抚上眼前女子的脸庞,只摸到满脸泪痕,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音音,朕这样爱你,将你当成心头的明珠,生怕你受一点点的委屈,只要你不愿意的事情,朕也从不逼迫你去做,你便是这样来践踏朕的心意?”
他不愿意叫人看自己与她的笑话,更受不了旁人议论她一句半句,他从前并不是完全没有疑心过元柏,但是音音那样爱他,好不容易回心转意,两人的转机本来就是因为这个孩子,而且她从前又服用了那种药,根本不可能和秦君宜有孩子。
但是如今,他却需要好好审视自己面前这个美人。
元柏面对这些的时候他心中的感触并不深,但是当郑玉磬被人带到御书房来,她那般柔弱无助的时候,圣上却冷静了许多。
那些人证与物证,再重演一回无疑是揭露他的伤疤,也叫郑玉磬在孩子的面前蒙羞。
他真心将她当作掌上的明珠一样呵护,养得比女儿还精细,舍不得她流一滴眼泪,放下身段为她做过许多自己从前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甚至不单单是宠爱,连自己最珍视的皇位都托付给了她的孩子,将她视作自己的妻子,希望将来两人能并立在历代帝后画像之中。
只是天子的真心,她恐怕就一点也不在意。
“朕说过,无论音音做错什么事情,朕都不会叫人随意来欺辱你,你永远都是朕的贵妃,”圣上阴沉的脸上浮现笑意,却略有些瘆人,“天子一诺,至今不改,只是没有想到,原来音音从那个时候起,就开始欺瞒朕了。”
他本来是想按照以前的方式处置了他们,但是却又想听听她怎么说,“音音,只要你好好同朕说,朕信你。”
郑玉磬抬头去看圣上,她满眼含泪,“圣人想要我说什么,您质疑,就该举证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您要我说什么?”
“因为我给圣上的不是处子之身,因为元柏是在道观里怀上的,出生不足月,这些圣人从前就知道,为什么今日才要旧账重提?”
她淡淡一笑:“那个人在五年前便投水自尽,楚王又是哪里寻来的尸骨,您就没有怀疑过吗?”
圣上轻声一笑,说了一声好,他将御案上的纸拿给郑玉磬,含笑道:“朕不愿意瞒着音音,其实一年半前,朕才从周王那里知道了秦家那个人的消息。”
郑玉磬听见萧明稷的时候陡然一惊,萧明稷从去年就与她断了联系,她本来以为是他厌烦了与自己有所交集,决定专心在洛阳搜罗美色,秦君宜的命取与不取,都没什么妨碍,但是没想到却告诉了皇帝秦君宜的下落。
借刀杀人,原本就是他惯用的伎俩,讨好了皇帝,也全了自己的私心。
那惊恐的表情并没有逃过圣上的眼睛,他顿了顿才继续道:“验尸与取骨,都是仵作们的事情,朕原以为,这件事也就这样过去了,逝者已矣,不必叫人挫骨扬灰。”
“谁能想到,音音却给了朕这么大一个惊喜,今日还得开棺验尸。”
圣上看见她不加掩饰的哀伤,心中略有了几分判断,他冷笑一声:“音音知道吗,朕原本见了滴骨,也不愿意轻易冤屈了你,所以朕特意让人去掘了老二老四与秦家的埋葬之处,吩咐人将里面的骸骨都分块取出,送到宫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