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166)
身前的人却轻轻巧巧将她的足继续举高,笑着道:“今日音音喜欢这样?”
……
圣上对生子之事已经瞧淡了,他不缺皇子和公主,只是不愿意再劳烦音音,因此即便是停了那药两三个月,锦乐宫依旧没有传来好消息,圣上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偶尔下意识地想念那个药。
但郑玉磬在这事上管的严,太医院使罗韫民本来是只为皇帝看诊的,但是在帝妃出现极大分歧的时候,他斟酌了几日,参考前几次圣上与贵妃闹矛盾的结果,外加这东西确实对圣体有损,因此也听顺了贵妃的话。
襄阳的叛乱确实不算是什么难事,圣上亲自下令调兵遣将,将贼寇击杀在了云梦泽,王惠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以手加额,几乎喜极而泣,圣上听闻之后也觉得舒心,在锦乐宫里同郑玉磬说来,还让窦侍中放了秦王一天假。
一切喜气洋洋,除了弃城而逃,还丧了妻子儿女的楚王,被平定叛乱的将领好心带回了长安,等圣上的旨意。
当然郑玉磬也知道圣上叫儿子歇息倒也不是真的想叫他歇着,把人叫回来,不啻于是一场小考。
历来的皇子,哪有不怕圣上亲自考校课业的?
只不过是她在身边,圣上就算是不满意,也能稍微温和一点教训,父子之间还是和气居多。
“元柏,依你来说,这次叛乱的根源在哪处?”圣上叫人拿来了这些时日有关襄阳的奏章给萧明弘瞧,虽然这孩子不认识的字多,但是有人读一遍也就懂了:“襄阳水米之乡,最近只是有些洪涝,据刺史来讲,存粮充足,事后及时放粮,也不到逼人揭竿而起的荒年。”
圣上如今是极有耐心的,哪怕是一边批阅奏折一边等着自己的小儿子吃力地读完所有的奏折,也不会催促,只是鼓励他说出自己的想法。
萧明弘看的奏折都有圣上批阅过后的痕迹,这无疑是有助于他理解圣心,但是他歪着头想了想,回答道:“阿爷,儿子以为人活不下去,倒也不一定是粮食一件事情。”
“襄阳从不缺粮食,城池坚固,然而楚地虽然多湖,可一贯不产食盐,只能靠漕运缓解。”
萧明弘直起头望着圣上,郑玉磬正想叫他规矩些,圣上却握了握她的手说不必,对自己这个小儿子温和道:“元柏,你继续说。”
“前几个月襄阳大雨,虽然粮食无忧,但襄阳刺史的折子里却说,翻了几船官盐,”小小的人叹了一口气道:“连平日阿娘做膳淡了些阿爷都不怎么多动筷,都给我吃,更不要说是本来就吃不上盐的普通人家了。”
盐铁为国家所有,皇室在吃穿这件事上倒不用担心,但是普通的百姓却未必能吃得起盐,长安的水苦涩,便有专人去城外挑水,不产盐尚且有京畿供给,皇帝是不会留心到这些的。
更何况荆楚素来不太产盐的,依赖附近地区供给,比起帝都长安更要艰难,一旦来源切断,城内价格飞涨是必然的事情。
“圣人嫌弃我做的菜不好吃,那您怎么还夸说比紫宸殿膳房好多了?”郑玉磬淡淡一瞥,“原来都是哄我的。”
她面上冷淡,心里却觉得有些凄楚,味觉的衰退也是那药后遗症的一种,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好。
皇帝平时在紫宸殿怎么吃她不知道,但是最近在锦乐宫用膳的时候确实是少了。
圣上被儿子噎了一下,轻咳一声,让郑玉磬去煮一炉茶来,只剩自己与萧明弘在书房里,才露出来严肃的一面:“说些正经的,你阿娘面前胡诌什么呢!”
他比平日少来了锦乐宫些,音音自然能发觉,想贤惠些,示好留住他,虽说她亲手下厨做的饭菜算不上美味,但是圣上也不忍戳破,夸了许多回,只是不许她再做了。
“想来城中有人抬高盐价,又或许有人浑水摸鱼,私盐贩子从不少见。”萧明弘说道:“老师说这些刁民同水匪也有来往,不好惹得很。”
圣上将自己这个立在地毯正中的儿子看了几遍,几乎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孩子能说出来的话,他勉强追问道:“那元柏是觉得刺史渎职,知情不报?”
萧明弘摇了摇头,“襄阳城与我朝龙兴之源相离不远,皇族与告老还乡的显贵不在少数,刺史区区四品,恐怕不敢直言。”
这次叛军大肆劫掠达官显贵的住所,或许也有些根源,圣上坐在书房坐榻,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言语无法形容他的心情。
“阿爷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萧明弘很少见圣上这样复杂地望着他,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对父亲的认知也更加清晰,但是圣上很少用君臣的身份来约束他,反而十分和蔼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