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122)
江闻怀狠了狠心道:“药物相生相克,下官有时也会为圣人钻研药膳,其中奥妙,下官愿与殿下所定查验之人分说,定能叫殿下满意。”
毕竟三殿下可能也不懂这些,他说了也是白说,如果能说服他的心腹和死士,那三殿下也会同样满意。
萧明稷来回在他面上扫了几回,方抬手启了机关,在江闻怀后背上轻拍了几下,“不过是一点小事,怎么就将你吓成这副模样,圣人面前,怕也不见你如此害怕。”
圣上在郑贵妃生产的时候虽然也盛怒,说过赐死一类的话,但是他们清楚,皇帝并不会轻易真正对伺候自己与贵妃的太医做些什么,但是如今他知道了三殿下的阴私,那便不一定了。
萧明稷吩咐人进寝间送走江太医时面上已经苍白了许多,声音也带了虚弱,万福接过江太医手里的方子去熬药,手心全是汗,贵妃得宠,侍寝是必然的事情,但是那痕迹叫殿下瞧见。
殿下是那么在意郑贵妃,却站在御书房外等待着她被宠幸结束……他是劝也不敢劝了,这样疯狂的念头,连长公主都不能告诉。
他既是旧伤复发,自然应该躺在床上静养,然而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今夜的卧房里因为那散不去的淡淡药香,并没有点燃素日的安息香,睡得并不算安稳。
静谧的内室忽然燃了灯,平静的帘幕扭曲,仿佛一下子换了地方。
萧明稷对这样古怪的情境并不觉得惊慌,只是嗅到了一缕若有若无的甜香。
他虽然调配蓬莱香,偶尔焚香,但绝对不会叫自己就寝的地方沾染了属于她的气息。
淡黄色的帘幕后面有女子低声的哀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相见过,甚至在梦里也是一样。
萧明稷微微蹙眉,她这么狠心与他决断的女子,又怎么会进入他的梦境?
他也不愿意叫这个令人头疼的女子惹得自己连梦中都不安宁。
然而眼前的一切又如此真实,仿佛佳人与他只隔了一张纱帘。
只需要掀开那一层帷幕,就能将她瞧得完完全全。
他下意识前踏了一步,低声唤道: “音音?”
那坐在帘幕里的女子果然抬起头来,但是并不是见到故人的喜悦,反而是惊慌,随即冰冷下来。
她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冷冷地提醒他:“稷儿,你难道不该唤我一声母妃或者阿娘吗?”
第43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她所说的, 是他平日里常唤的话,但却不是出于恭敬,只是瞧着她那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十分有趣。
但是这话从她的口中正正经经地说出, 听起来却莫名叫人火上心头。
她比自己小那么多, 亏她好意思拿出长辈的派头教训自己, 便是这张脸冷肃起来, 难道她就能凭空长大二十年吗?
“娘娘现在这样说,是不记得当初佛寺共处一室了?”
萧明稷冷冷一笑, 他目光直直看向帐中容色无双的美人,她果然抬头相望,即便隔着纱幔, 也能瞧出那一张俏脸上压抑着怒意。
只有她这样生气却又敢怒不敢言,他才会觉得快意。
因为她那曾经的狠心,几乎现在都不能成眠,哪怕是在梦里,也始终不能摆脱她。
“郑玉磬”这三个字几乎成为了他的心蛊,无药可医,时不时就会出来噬咬人心, 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候重新将他拉入深渊,不能解脱。
但是在梦里,他的顾忌却不会如现实中那样多。
梦里没有巍巍皇权的约束, 他可以随自己的心意。
“郑贵妃莫不是忘了吧, ”萧明稷盯着她看, 慢条斯理道:“娘娘从前许过我承诺,您是金口玉言、一诺千金,可竟然如今还未兑现。”
郑玉磬听了这话却没有恼, 反而从榻上起身,素手一撩,步出了帷幔,他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的时候,有了一丝恍神的停滞。
她在外面披了一件质地柔软的薄罗衫子,百褶半身裙刺绣不多,但料子瞧着便是舒适至极,足下只踩了一双菱袜,连丝履都没有穿,头发半挽,斜戴了一根玉钗,愈发显出娉婷雅致,秀色闲适的慵妆姿态。
“三郎,你长了我几岁,怎么反倒真像个孩子一般?”
她莲步轻移,站在他的身前,落落大方地浅笑相近,轻声低语道:“我是天子最喜欢的女人,普天之下,只有圣人才能拥有我,你不觉得自己说出这种话很可笑吗?”
郑玉磬的声音无疑是如往常一般轻软,似春风拂人,但是她说出来的话却并不动人。
这张脸上写满了高傲和报复的快意,甚至有几分叫人生气的挑衅。
那蓬莱香的气息萦绕不去,仿佛叫人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时候,只是她比起从前变了许多,他离开江南的时候她才是一个娇妍的待嫁少女、他未来要迎娶的正妃,再见却变成了侍奉君王的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