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奴(89)
齐聿埋在她怀里,终于感觉一分温暖,血脉重又奔涌的暖意让他终于能够恢复思考,“穆遥,药……你让我吃吧……不用太久,一年就不吃了。”
穆遥几乎就要给他一掌,强行忍住,“一年以后你还有命在吗?”
齐聿低声道,“我不能这副鬼样子——即便是发疯,也要等到尘埃落定……穆遥,你不要拦我——”
“不可能,别做梦了。”穆遥断然道,“那个药我知道你还藏的有。齐聿,我今日便同你说,再叫我知道你又吃它,以后不要再来见我。”
齐聿无声推开她,背转身去。
穆遥不理他。
两个人在黑暗中僵持不知多久,穆遥耳力非凡,耳听男人呼吸凌乱,纠结一时凑到近前,指尖往他颊上碰一下,果然沾一手冰冷的水意。
齐聿躲藏的狼狈呈在穆遥面前,一瞬间崩溃,捶床大叫,“看什么?我就是这么无用的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穆遥扯开他双手,借帐外火膛一点微光凝视他。久久叹一口气,俯身下去,双唇柔和地贴在男人满面水痕之上,舌尖触到一点,咸涩,又冰冷。
“齐聿,我没有嫌弃你。”
……
“药不许吃。你不就是想要报仇吗?那就报吧。从此后我就是你,我能做的,你都能做,我能认出人,你便能认出。”
……
“齐聿,你不是一个人。”
第44章 到了 慌什么
穆遥总觉得那夜之后齐聿变了一个人, 前所未有地沉默与柔和。以前在她身边十分害怕安静,隔一个片时便要叫着她的名字,一刻不停息地无话找话说,警惕得如一只惊弓之鸟, 稍有一点风吹草动, 便会控制不住发作。
穆遥回头, 看一眼现时榻上的人。男人陷在大迎枕里, 大睁着眼,目光落在身前不知哪一处虚空里——他保持这个姿态已经一个多时辰了。穆遥本不是一个十分细致的人, 却难免生出一点异样,往榻边坐下。
齐聿动一下,目光移到她面上。穆遥身不由主想起他曾经说过的“一团白雾”和“一尺长的舌头”, 忍不住摸一摸自己的脸,碰一下又觉太着痕迹,改去揉一揉眼睛。
齐聿笑着看她,“你忙完了?”
他这个监军是主持议降事来的,丘林清不至,就只有议降地点食宿之类的零碎琐事,崔沪早已安排得妥妥当当。如此一来, 除非两军火拼,齐聿在崖州基本就是一个闲人。穆遥却不同,一头牵着北境军前路军, 一头还牵着西州诸般事, 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即便胡剑雄把文书都抬来这里, 她一日里仍有半日在外,半日在家也要伏案干活。
“还没有。”穆遥道,“陪你吃点东西。”
“穆遥, 你有事便去忙,不用管我。”齐聿轻声道,“我很好。”
穆遥点头,移一碟姜糖,并一壶热羊奶,放在案上。“我要出去,会回来晚些,你要听效文先生和嬷嬷的。”
齐聿抬头,“你去哪里?”
穆遥哪里肯同他说,“就往城中走一走。”
“穆遥,你要去危山营吗?”齐聿不等她回答便坐起来,“我与你一同去。”
穆遥按住男人薄薄的肩膀,忍不住发笑,“齐聿,你是做了哪家的精怪吗?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危山营呀?”
齐聿仰面看她,“你说很晚,就必定很晚。崖州城尽在你掌握,外头即便有事,也只有危山营足够劳动你走一回。”挽住她的手,“我与你一道。”
穆遥道,“偏不带你去。”推着他躺下,扯高棉被将他裹严实,“我明日便回。”便往外走,堪堪走出丈余远,忽听男人一声大叫,“你是不是去见丘林清?”
穆遥止步回头。
“是不是?”
穆遥走回去,挨他坐下,摸一摸他的脸颊——余效文一分不错地养了快五日,好歹不那么冷,只是仍然瘦得可怜。“我要寻她问明白三年前事,与你没有关系。”
齐聿往榻上用力一撑支起身体,笔直跪坐起来,一直裹着的棉被便坠在榻上,他身体薄弱,被寒气一激便不住发抖。穆遥扯高棉被,仍旧将他裹住。齐聿从被中探出双手,攥住她,“我与你同去。”
穆遥去崖州就是为了避开齐聿,没想到此人如此机警,一点蛛丝马迹便被他看破。一时难免踌躇。
隔门自外打开,余效文进来,冒着热气的汤药重重顿在案上,骂一句,“我说的话都没听见?静养——静养不懂吗?”
两个人一同沉默。余效文一把搡着齐聿躺下,拖一只手诊脉,“天王老子来也不许移动,卧床静养。”
齐聿在枕上摇头,“丘林氏明日就到了,我怎么能高卧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