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奴(179)
穆秋芳再不敢多话,去寻了余效文,往兰台去。穆遥用过饭,打马去飞羽卫,一眼见胡剑雄迎在门口,“交待了吗?”
“交待了,当晚酒是兰台自带的,一个转心壶,给晏海侯的那一边添了软筋散。要不是怕晏海侯体弱万一有个好歹,原是想添些助兴的药。”
穆遥目中戾气横生,“谁动的手?”
“一个叫钱方的御史,当晚他主动伺候倒酒来着。”
穆遥本欲下马,闻言又不动了,“钱方?这么巧?”便招呼胡剑雄,“去点一队人,随我去兰台。”
“兰台昨日为了御史丞堵门闹了一日,叫放人,放不放?”
“都交待完了吗?”
“写了一张字条子,有三个人。”胡剑雄憋着笑,“老奴还没动手呢,先唬得尿了一裤子,应是交待完了。”
“好,拿上字条,随我去兰台。”
胡剑雄见她完全没有放人的意思,摸摸鼻子不问了。点一队人,浩浩荡荡往兰台去。
到地方天已擦黑,兰台早已闭门。穆遥也不下马,旁边角门开着,她也不走,直接往红漆大门上点一下,“叫门,就说北穆王奉旨提审人犯。”
一名羽卫佩刀上阶,门房看他气势直接躲到不知何处。羽卫扣住红漆门上铜环,一阵乱拍。角门处一名御史出来,见这阵势生生一个激灵,“何……何事?”
羽卫手按刀柄,“北穆王奉旨提审人犯。”
“谁?”
羽卫展开一张字纸,一个一个念名字,“御史钱方,御史李登科,巡查御史李春富——三个。”
那御史脸都白了,远远向穆遥做一个揖,“殿下稍候,容下官通禀中丞。”
穆遥坐在马上,微笑,“恭候。”
角门啪一声合上。天已黑透,飞羽卫一连片点起火把,雪地里烈烈烧着。足足一顿饭工夫过去,大门自内打开,齐聿立在门内,一身墨色官服,头戴双翅官帽。身后跟着一众御史。
穆遥正坐在马上正同人说话,见状稍一抬头,“齐中丞。”
齐聿远远做一个揖,“殿下。”提步下阶,踏过厚厚一层积雪,往穆遥走来。
一众人无一人吱声,一瞬不瞬盯着二人。这二个刚被皇帝赐了婚,却怎么也看不出要成亲的样子——不亲密也罢了,见面倒似仇人相见。
齐聿走到马前,仰面看她,“殿下怎么来了?”语气极柔和。穆遥险险没绷住,木着脸道,“我来拿人。”一招手,“念给齐中丞听。”
“不用念,我已经知道了。”齐聿道,“请殿下随我入兰台,里头商议。”
穆遥一跃下马,“好呀。”随手将鞭子扔给从人,“在这里等,不拿下这三个,你们都不用回了。”
说好进去商量,还没进门,狠话先已经放出来,还商量什么?兰台一众人俱各气愤。齐聿倒不生气,在前半步引路,二人一前一后往兰台去。留下飞羽卫和一众御史隔一扇门,大眼瞪小眼。
兰台朝廷三法司之一,入门便是一带通天白石长梯,比御前少一些,却也有八九之数。穆遥跟在齐聿身后,男人腰间一条白玉束带,冬日官服极其的厚,勒出来也只有盈盈一点。
穆遥叹一口气。齐聿一直默默走着,足下忽然一绊,扑地要倒,穆遥抢一步握在他臂间,等扶稳又松手。齐聿极轻地说一声“多谢”。
二人入正厅,杂役奉上茶,出去掩上门。齐聿抬头,“你怎么来了?”
穆遥吊儿郎当道,“我不能来?”
齐聿坐得笔直,却望着她笑。他面上无一分血色,双目通红,便连鼻尖都被冻作浅浅的红色,这么一笑,看着倒更添了一分凄惨。穆遥哼一声,“昨夜又没睡么?”
“睡过一个多时辰。”齐聿道,“你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若放心,就不会让嬷嬷来我这了。”齐聿说着便站起来,走到穆遥身前蹲下,仰起脸,认真重复,“我很好,你放心。”
眼前一双眼波光盈盈,如汪过一池春水——自打那夜,这人在她跟前,一日比一日越蛊人。穆遥俯身,二指扣住他下颔托起来,一点一点凑过去。男人缓缓阖上眼,又猛然张开。穆遥已逼到方寸之间。男人勉力反抗,“换个地方……这里是兰台……供着神明。”
穆遥抬头,巨大的獬豸铜像立在上首,怒目圆睁,正对着二人。穆遥不以为意,“龙子在上,正好为我二人做个见证——”一语未尽,已然咬住男人双唇。
男人头颅仰到极致,白皙的颈项拉作细长一条直线,官帽坠落,长发如瀑散开,直铺到地上。二人左右交缠,静室中无一人言语,只有粗而腻的喘息,如烈火烹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