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入云端深处(99)
直到云诉站在她面前有些慌乱地喊了一声“阿谣”,她才痴痴地抬起头,早已泪流满面。
她麻木地看着他。
云诉发现她了,发现她就在这里。
他嘴角的血还没有擦去,用一种什么东西即将碎裂的神情看着她,瞳孔震动。好不滑稽,好不可恨。
木谣感到没来由的一阵害怕,后退,又后退。
“你是云诉吗?”
他动了动嘴唇。
“是。”
“你是夙陨吗?”
他脸上也许有一闪而过的悔意,但最后还是化成冰冷的一个字“是。”
“哈,哈!”木谣笑了,她眼里泪意已无。
“畜生!”
苏木谣拔出剑,向他刺去。
剑咣当落在地上。他胸膛的伤口在一瞬间愈合。
云诉一顿,忽然翘起唇角:“你看,我说过了,当她有朝一日知晓真相,定会将剑指着你,并且毫不犹豫地刺下去,你们之间,永远不会有善果。”
“永远不会。”
“闭嘴!给我闭嘴!”云诉捂住胸口,“你不用管,这是我自己的事!你给我闭嘴!”
木谣捡起了剑,冰冷地看着他。他亦看向她,双瞳时红时黑,如血亦如墨,带着要将一切燃烧殆尽的疯狂。
“阿谣,你累了,跟我回家。”他笑吟吟地来牵她的手。
她的剑从他手臂穿过,他按住了她的肩膀,血雾之中,两人没了踪影。
风荷独自走在悬梯上,可这悬梯一圈一圈,仿佛没有尽头。
他心头一跳,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传心灵鹤无法抵达,她已不在兰陵,或许,已不在中人间。
看着手心的一块令牌,上面刻着一个端正的金字。若没记错,兰陵金家的祖训是行善守则,肩担大义。
这样的世家,却在赟都开下这样一家妓院,秘密培养有仙家血脉的娼门女子,送进各大世家,或作探子或作敛财之用,那位金家的幕后主使,甚至丧心病狂的,与魔族来往,利用这些已经成为侍妾的女子引入心魔,借以控制各大世家。
兰陵金氏,包藏祸心——这个消息定会万分火急地送往云归。可他不知,在他离开合欢塔不过一柱香,一团黑雾笼罩其上,犼族蜂拥而至,一场血腥屠杀后,留下滚滚浓烟,整座高塔,被人付之一炬。
青鹤车带着他的讯息回到云归,而风荷则御风赶往往生门,来到虚空海域。
接下来,便是与那个人真正对面的时刻。
她,必定也在那里。
——夙陨。
紫色的帷幔飘扬,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曼珠沙华开满了地面,却像满身剧毒的蜘蛛,肆意伸展着它们的触手。
一名青衣少女,安静地睡在帐中。
“阿谣,我是血肉之躯,也是会疼的……”
“阿谣,你知道吗,世人都在寻求成神之道,而成神的道路是什么呢,灵能化神,可若那无法实现该怎么办呢,所以,我想到一个办法。”
他语气诡秘,“复活神树,就能登上第十重天。只需找到当年遗落在中人间的神树树种,便能得偿所愿。复原十重天神迹,我们,将获得创世力量。”
到那个时候,那个万年前被神,如废物抛弃的魂魄,将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他将成为新的创世神。
古神将从新的世界苏醒,他所追寻的一切都会回到他的身边。
“阿谣,不与我看看么,那全新的世界……”他呢喃着,抚摸少女光洁的面庞。
他俯下身去,要亲吻她的唇。
“滚。”一个字如利刃般划破这暧昧的气氛。
他抬起眼睛,少女的眼眸黑得不能反射一丝光线,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
“你是魔,便永远是。”
“你成不了神。”
“更成不了人了。”
是谁在尖锐地嘲讽?是谁在放肆地狂笑?
云诉古怪一笑,他的眼珠转为血红,黑色的袍子一展,“来人!”
有人端着托盘匆匆走进,奉上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
“这是那个妓.女的心脏,”夙陨微笑,手指一点,鲜红的脏器竟变成一颗流光溢彩的种子。“可惜,这只是三分之一。”
他低声地笑,“还有两个,你猜猜,在哪里?”
苏木谣牙齿打战,他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这种话,他究竟还要做什么,还要杀什么人?
“其实啊,其实啊,”夙陨为难地皱起了眉,他的手隔着虚空,好似在轻抚她的身体,这让木谣一阵恶心,想要厌恶地扭头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
“你的心脏,便是完整的一颗种子,”他叹息,“当年你叛出师门,倾珀剖心救你,并抽出体内的上古神力,让时光回到十六年前。他的神魂却因失去神力,日日夜夜都要受魂魄撕裂之痛。哪一天不能拼合,便是魂飞魄散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