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入云端深处(39)
密林幽静,夜虫低语,她走近河流,灯影悠悠地晃荡。
俯下身,轻薄的绸裙吸饱了水,几乎趋于透明,横亘水中,便恍如天上一条浩瀚银河。
她的手伸出,将狐狸轻轻地抱进了怀里,像怀抱什么珍贵的珠宝,手指抚过柔滑的皮毛,接着,一声轻飘飘的叹息。
“还活着么?”她低声地笑,犹如玉器敲击之声,“既然还活着,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
“莫不是真的被吓到了?”一句带着困惑的语声唤回了木谣的注意力。
她眨眨眼睛,惊恐地发现身前人竟然离得非常近,几乎与她贴面,甚至可以感觉到纤长的睫毛轻刷过她的鼻梁……
眼睛几乎瞪成斗鸡眼,他却凑在她侧脸边,好像是轻轻地吸了口气,“原来这样看你,是这个样子。”
他的声音,很熟悉的古雅音调,尾端却轻轻地哑。像被一爪子挠在了心上,木谣一阵心悸,想要逃开,却根本是退无可退,只能强作镇定:
“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他又绵绵地吐出一口气,拂过她的颈边,激起一片颤栗。木谣浑身僵硬,继而感到身前一空,他已徐徐地离开了半步,重新执起羽扇,手指扣着,好像要再次打开。
然而就在木谣松了口气的一瞬间,一阵狂风卷过,飞沙走石般的,满林枝叶乱颤,漫天花雨忽然缭乱狂飞,一股浓鸷的黑雾穿梭于天空之间,带着强烈可怕的魔息,席卷而来。
木谣不过刚刚站直身子,猛地又被推倒在树干之上,脊背一痛,馥郁清香闯入鼻间,她抬起眸,只看见头顶弯下的枝桠,满缀的花朵破碎成一片,又一片……
正眼花缭乱,猛一阵阴影笼罩,唇角压上一片柔软,木谣立时如同被定身一般,大脑撤去了全部的颜色,变成无边无际的空白。
那美丽的男子躬下修长的身,竟这样把着少女的肩,吻了上去。
黑发如瀑,几乎遮盖住俩人的身影。
噗通,噗通……木谣觉得很糟糕,所有正在发生的一切都很糟糕。心脏激烈地跳动,像是要炸裂开来。
她被他压着亲吻,他在她唇瓣之上微微辗转,青涩之间,又含着一丝欲拒还迎的诱惑。
淡金色的眸子凝着她,好像不解她为何这么僵滞,又带着点漫不经心,以神息观察着左右的环境。
这个吻已经足够让人震惊,偏偏此人还顶着荷君的面容,诡异地让木谣产生了一种,自己在亵渎神明的感觉。
她微张口,好像要说些什么,他却五指把她肩握得愈紧,在她唇间嘘声:
“天魔来了。”
见她迷惑,他好心解释:“那是个十足十的恶人,”盯着她,恐吓一般地,“会吃人的恶人。让他或他的手下看到你,生吞活剥了都是轻的。”
木谣吓得一抖,他却忽然伸出手来,抚上她的眼睛。
眼前一黑,身体忽然被一把推倒,本以为的疼痛迟迟未至,脑后一片柔软,原来他将手垫在了下方。随即上半身覆了上来,宽大的衣袍几乎将她整个身子盖住。
青丝交缠,俩人正好对上视线,她有点不太明白状况地眨了眨眼,眸中一阵水光潋滟。他仿佛有点怔住了,与她对视,半晌无言。
终是他别开眼去,面上似乎漫开一丝不自然的红晕。
十里开外,两棵花树间就像凭空撕裂了一道口子,尤灌着狂风,一抹紫黑人影从中跨出,高冠博带,继而如同闪电一般瞬间就到了二人面前:
“寻你不得,还道在何处,原来竟在此偷香窃玉,”隐隐戏谑,“不知哪位神女有此殊荣,竟得了不灭兄的青睐?”
说着就要探头来瞧,不灭却微微侧身,挡了木谣的面容,笑道:
“我才是要问你。苏兄,怎有闲情逸致来了无名界?”
被叫“苏兄”的男子一叹:
“惘生树落花时节,不说人界,便连上界也蔚为奇观。我在此处又有什么稀奇?倒是你还没告诉我,不灭天多么逍遥的所在,怎的说抛下就抛下了?”语调上扬,带一丝好奇。
“守着那些只会发光的星子有什么意思,”不灭低低一笑,“我听闻,人界四时更迭,花开无百日,更有潮起潮落,月缺月圆,心中便生了向往之情。”
苏筠摇着头:“唉,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哪像我等,一心想往十重天一观,却总因这一身魔秽之气,被拒之门外。“
他像是嗟叹了一声:
“想来天道之高,高不可攀啊。”
不灭轻轻挑眉:“苏兄,天地自从初分之时,便只分清浊,无有贵贱。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苏筠一顿,几乎是飞快地笑道:“听君一言,苏某受教,是我浅薄了。”